第九十六章悼念了青春(3 / 3)

她信了他的話。因為畢竟如果他除了牽線搭橋之外,要是真的還參與了其他什麼事情,他不會隻配合調查一次之後就完全沒事了。

隻是後來他搬家前,她去他原來租住的家裏幫他打包行李,無意間又看到了這副手串。

結合之前的調查,當時她的心往下一沉。

她手心裏躺著這副手串,她抬頭看向蘇維然,她怕說破太窘,於是用眼神向他詢問:你不是說已經還回去了嗎?

——可它怎麼還在呢?是舍不得它的貴重嗎?

麵對她的質詢,蘇維然一點窘迫都沒有,他淡定如常的樣子倒把她弄得不知所措了。沒想到隻有她一個人在窘。而她是在替他的謊言穿幫而窘。

關於手串,當時蘇維然給她的解釋是:“手串既然收了,就真的沒辦法再還回去了。可我又想你能開心一點,就告訴你已經還了。我也不想在這件事上太多辯解什麼,如果你信我,這件事我們就翻篇過去,這手串就讓它永遠壓在箱底。如果你不信我,那我隻能從這22樓跳下去明誌了。”

那時他們剛剛因為陸既明的事情鬧了一場很嚴重的別扭,兩個人說好了,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一定開誠布公好好溝通,不再賭氣。

蘇維然對她很誠懇地說:“你說的,我們要開誠布公,所以我現在對你說的都是實話。我沒有舍不得它的昂貴,隻是現在送它給我的老板正在接受財務調查,我要是趁這節骨眼還回去那就真是說不清了,恐怕還得跟著他一起接受調查。”

寧檬當時覺得兩個人剛鬧完別扭,好不容易和好,也就別揪著一件事沒完沒了了。於是她對還手串的事鬆了口。

可是此後隻要她看見這副手串,嗓子眼就像卡了根軟刺一樣,不疼不癢地無比難受。

她把手串放了回去,沒了興致往下看。她轉身向廚房走,想和蘇維然說,不然就別麻煩了,我們還是別等吃完飯了直接有什麼說什麼吧。

寧檬快到廚房的時候,聽到蘇維然正在裏麵講電話。

她的第一反應是轉身離開,別做偷聽者。腳跟都已經摩擦在地上使著旋轉力了,耳朵卻無意中接收到蘇維然正在說的一句話。那句話讓她停了下來。

墨菲定律再一次應驗在她的生命裏。

——越是覺得不好的事情,越是會發生。

她剛剛又看到那條手串、剛剛在心頭又湧起不舒服的感覺,這會蘇維然就用他在講的這通電話把讓她不舒服的感覺全都坐實了。

蘇維然講的那句使她決定停下不避開的話是這樣的:

——我幫你想辦法把調查搪塞過去了,你怎麼也應該有點表示吧?手串?手串作為禮物是挺貴重的,但作為回報就顯得有點寒酸了吧?跟你要五個點還多嗎?不多了,去掉上下打點的,也沒多少了OK?行,反正你看著辦吧,就你那一腦門子官司,不怕後麵不接著出事,你要是這麼小氣,再有事也別找我幫忙了,我的忙幫起來沒那麼不值錢。

寧檬被這番話釘在原地不能動。

蘇維然跟她說,他一定會做回以前的陽光學長的。他在她麵前也似乎一直有心在那麼做著。

可原來,他隻是在她麵前在不辭辛苦地假裝著那個陽光學長,為了讓她高興。

他也好辛苦啊,他明明就已經變了一個人,他明明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他明明是張嘴對人要回扣時可以理直氣壯地說“五個點不多了,好嗎?”。

她愣在那,直到蘇維然走出廚房看到她。

他居然沒慌也沒窘。他真是一個厲害的人。換了是她講這樣問人索要回扣的電話被人撞見,她一定會窘得要死的。

可是蘇維然卻隻笑笑,問了聲:“你都聽到了?”

就像在問“今天過得怎麼樣?”那麼稀鬆平常。

寧檬簡直要多此一舉地替他窘一窘才能舒服些。

她看著蘇維然,回答:“聽到了。”頓了頓,她說,“學長,盡管你又會說我辦事方式太死板、太不隨潮流,可是我想,我恐怕真的不能接受你的做事方式。我曾經努力過去接受的,但不行。我們說到底,道不同。”

——

這一通意外聽到的電話讓寧檬突然悟了一些事情。她發現不管再怎麼勸自己,她還是接受不了蘇維然的做事方式。之前楊小揚用一通狗肉理論勸她,你不吃狗肉可以,但你別管別人吃不吃——吃回扣這件事你不喜歡,自己可以不做,但你管不著別人是不是這麼做。她當時借著楊小揚的話,仿佛是勸下了自己,但其實終究是意難平。

既然意難平,她又何必再讓他們兩個人互相折磨?她答應蘇維然的時候,是把這段戀情看做是在圓青春年少時校園裏一個未能實現的夢。可畢竟他們誰都不是曾經校園裏的那個人了,所以這個夢圓到現在,圓得一點都不美好。

是時候該夢醒了。

——

寧檬對蘇維然提了分手。

她說,學長,我不能接受一個有暴力傾向的男朋友。我也不能接受你在資本市場的做事方式。我努力想要試著接受過的,但我真的做不到。很抱歉,我真的盡力了。我覺得我們現階段的狀態,再在一起無疑是一種互相傷害,所以我想我們,還是分開吧,好嗎。

蘇維然很激動地說不好,他的手抖得握成了拳都沒法克製。

寧檬不敢說話了。她怕她又刺激得他掄出巴掌。直到他不抖了,她心平氣和地,說了當初他勸尤琪的那段話。

“學長,你自己說過的,其實分手未必不是好事,早點發現彼此不合適早點散,也是及時止損了。不合適早點散了不比互相耽誤一輩子青春再散更好嗎?學長,你讓我勸過尤琪,讓她堅強點。那不如我們現在,都堅強一點!”(92)

寧檬眼睛紅了,鼻音重了。

蘇維然慘慘地笑了。

“原來這些話我竟然是給我自己準備的。”

“原來刀子隻有割在自己身上才會知道痛。”

“原來我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原來這些話現在用在我自己身上,這麼叫人難受。”

寧檬從蘇維然家裏出來時,天色變得渾濁起來。

起風了。

風拍在寧檬臉上。

那麼大的風也沒吹幹她臉上流著的淚。

她哭得無聲無息,淚流滿麵。

這些眼淚是悼念青春歲月的影子徹底消亡,也是祭奠一顆認真付出過如今又收回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