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芳是那樣嬌憨矜貴,如珠如玉,就連衣衫也是京城錦玉坊最時興樣式。可寧芳也不過是隨隨便便穿著,並不覺得稀罕。
蕊娘瞧著她,突然覺得自己多了幾分俗氣。
但卻並沒有什麼嫉妒。
因為寧芳離她離得太遠了,人總是喜歡跟身邊的人相比較。
蕊娘喃喃道:“芳娘,她也委實可憐。”
林瀅歎了口氣:“是呀,寧知州對她很是寵愛。據聞她那未婚夫陳家公子年紀輕輕已有功名傍身,也是個俊朗儒雅的公子。本來她年底就能嫁過去,結果一樁好事被生生攪碎。”
“她羞於啟齒,寧可自己死了,也不願意跟人提及自己所經曆的醃臢事。寧家為她傷心,寧知州也因此震怒。可偏偏害她至此的凶手,卻一點事都沒有。”
“害她犯人那種人我也見得多了。聽聞一個知州家的千金因他自縊,你以為這種人會愧疚?又或者如今和縣鬧得滿城風雨,他這樣的人會有一絲害怕畏懼?不,他這種下賤胚子隻會暗暗得意。他必定是個生活不如意的人,卻能把別人的好日子打個粉碎。若不然,他也不會在這般光景下,還火上澆油,非要欺辱你了。他是在得意著呢!”
“蕊娘,你甘願忍下這口氣?任由他糟蹋你了,卻一點懲罰都沒有?在你惴惴不安時,以淚洗麵時候,這個人卻在得意洋洋,歡喜看著和縣被他攪得天翻地覆。可是他絕不能這麼如意。他欺辱了一個知州女兒可以全身而退,可欺辱了程家蕊娘,卻絕不能這麼容易讓他脫身。”
說到了這兒,林瀅動情的握住了蕊娘的手,稍微用力握得緊些。她看到蕊娘眼底泛起了一縷光彩,而這樣的光彩就是蕊娘被點燃的怒火。
一個善於經營,性子要強的女子,遭遇此事,也會擁有強烈的複仇心。隻不過這些情緒一開始被恐懼、不安、無措所吞沒。
直到遇到了林瀅,蕊娘方才開始恨!她才開始不甘、惱怒,念著自己種種狼狽因何而起。
林瀅說這些話固然語出肺腑,可也是瞧準了蕊娘好勝要強的性子。
蕊娘一咬牙,也反手將林瀅的手掌握緊:“可是他絕不能這麼如意!”
說到這裏,蕊娘嗓音似乎更啞了啞,她嗓子似乎一不是很好。
待蕊娘情緒平複,她才跟林瀅敘述當時之事。
她那日是去城外的積雲寺上香,因這幾日和縣鬧得沸沸揚揚,故而剛過晌午,她就往家趕。那天騾車走的是官道,有一個小婢娟兒,趕車的老黃五十來歲,是家中老仆,敦厚老實。
直到現在,蕊娘都在想怎麼會出事呢?
那條官道一直很安全,並無強盜剪徑。她又車接車送,身邊有婢子和仆人,中途並不會下車。況且官道人來人往,時不時有車馬經過,並不是什麼僻靜處。
然而就是在這條走熟的大路上,蕊娘偏偏出事了。
騾車走到半途,便漸漸放緩停下來,她叫了幾聲老黃,卻沒有應。
四周很安靜,她想到那些傳聞,突然有些不舒服,就拉著車簾往外瞧。
這時他們幾個已經走到紅葉灘。
紅葉灘顧名思義,秋日裏紅葉霜染,如雲如霞。彼時,就會有本縣的文人騷客前去吟詩作對,附庸風雅一番。和縣百姓也會攜眷踏秋賞楓,搞個近郊遊。
不過如今才剛入秋,再過月餘紅葉怕才能被寒氣才染紅,如今一片青翠,紅葉灘也沒什麼好看,冷冷清清,頗有蕭索之意。
林瀅聽了心裏就咯噔一下。她想起紅葉灘有一個兩三裏的大彎,並不是一條直路。如此一來,視線受阻,前後就並不能看到彎道裏騾車。
采花賊很有可能故意挑選了這個地方。
程蕊:“我喚了幾聲老黃,老黃並沒有應我。我還在想,難道老黃等我時候吃醉酒了?這時候,就那麼突然從騾車車簾伸出了一雙黑漆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