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摔碎在米開列這方船板上的時候,發出的悶響並不明顯,聽力格外靈敏的米開列王隱約分辨出這與眾不同的聲音,便隨意詢問了身邊的侍衛一句:“還不快去看看是什麼東西破掉了?”

那侍衛也正忙著招架攻勢,忙得不可開交,哪裡有空去研究什麼不明響動?這些有戰鬥力的大男人都聚集在船頭了,在船艙躲著的隻有那些隻會尖叫的女人們。但首領的話又不能不聽,他隻好提氣幾分、猛一用力,硬是逼退了那對手好幾步,喘熄之間倉促往船尾位置一瞥,匆忙回答:“是他們丟的罐子。”

那首領一聽放下了心,哈哈大笑:“是那群漂亮女人丟的吧!哈哈,她們還想用罐子砸暈我們的人不成!還不如脫了褲子把你們迷暈才是正道理!”遂也不去在意了。

全身包在不起眼的灰布下的凱西氣喘籲籲地靠在船尾的木幫子上休息,剛才她足足拋了六個裝滿動物油的陶罐到對麵,落點都有不小的偏差,油液分散了開來。那重量也的確夠嗆,還有一個因為瞄準失誤,掉到海裡去了,讓她一陣心疼。

隻差最後一道工序了,成或不成,就看運氣,總而言之,她盡力了。她的不是火藥,無法自燃,必須手動點著它。

理論上當然是用火藥箭射過去準頭最好,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她連弓都拉不開,怎麼射?會射的人都在肉搏中,光憑她自己隻能用最原始的投擲了。效果當然難免大打折扣,不過她搏的就隻是一個出其不意,要求不敢太多。如果她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當初一定會仔仔細細地聽羅迪哥哥念叨關於那神秘的希臘火配方,做個半吊子火藥出來,而不是當做耳邊風一吹就過。

凱西用找到的打火石把手上這個塞滿了破碎棉布——來源就是她的外套——的陶罐,那特意垂在外麵的作為引子的一根長長棉條點燃,由於緊張,手一直不受控製地哆嗦,連連打了好幾次才成功。見到火終於燃起,火苗舔噬起那棉條尾端的時候,她趕緊屏住呼吸,忙不迭地就掄足了胳膊,使出全身力氣把這個燙手山芋往那頭分布的七零八落、東一灘西一片的油漬上扔去。

“首領,不好了,後麵的火燒得很厲害啊!”就在戰況正酣的時候,海盜群裡傳來了越來越大的呼喊。

油遇火則燃,更何況周圍全是木頭?當他聞言回頭看去的時候,那船尾已經是火光一片,烈火熊熊、濃煙滾滾,動物油脂的燃燒時讓人作嘔的腥臭味隨風傳來。其實也不能太責怪於部下們,突然遇到火的時候,大多數人第一反應就是澆水,然而這對比水還要輕的油來說不但毫無作用,反而加快了擴散的速度、越發地加大火勢,對於不知情的人,燃燒著的明火漂在水麵的模樣,更是格外顯得駭人。

“該死的,你不會用沙子、用鹽滅火啊!旁邊堆了那麼多沙袋都被你當穀子吃了啊!”他一想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咬牙切齒地就想狠狠痛罵這沒腦子的手下一頓,理智上卻也曉得此刻情勢不好:這一耽誤,不說時間浪費了,戰機白瞎了,就連鬥誌都大跌。實在不得已之下,他隻能忍痛招呼手下們不惜一切代價趕緊全員撤退——在偌大的*琴海上他們就自己的船這個落腳點,比起傷兵折將、兩手空空失敗而歸的恥辱,他更難接受*船被燒毀、墜落海中的可怕後果。

就是太遺憾了,不得不放走這麼個難得一見的大獵物,還白白折損了他那麼多人手!

比泰多這方也留意到了那火光,雖然不知道是誰做的好事,但他們也沒打算細究,隻趁著對方軍心渙散趁勝追擊,留下了好些個來不及跑掉的海盜的性命。伊茲密此時忽然出聲製止了準備追擊的士兵——他一直有分神觀察天時氣候的變化,這下第一個發現不妥:“停下!快回來找東西固定住身體!風已經變強了,快看頭頂上的黑雲,颶風到了!別忘了這並不是打仗,放棄打殺殘兵也不會太過可惜,最重要的是保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