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不能就地處決親姑媽,更談不上還有一星半點的情誼,而是伊茲密不想因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惹得父親不快。

那畢竟是父親的親姐姐,即便謀逆,也抹殺不掉他們之間的血緣。

況且,伊茲密十分清楚某一點:無論交到誰手上,烏利亞再不可能有上次的好運了——她必死無疑。或許曾經的比泰多王放虎歸山是出於一時不忍,但憑他睚眥必報的剛烈性情,絕不可能會容忍第二次,反倒會將最後一點童年留存下來的美好記憶都毀個幹淨。

也好讓父王看看,當初他因顧及少時情意、一時手下留情從而做出的貓膩,多年後的今天究竟收獲了什麼。

對不知感恩的豺狼心生惻隱,指望對方好自為之,又有多麼天真。

有野心沒有錯,關鍵是實現目標的方向和做法。就算是凶名在外、以殘忍冷酷的表現被世人恐懼的父王,對待家人的時候也有柔軟的一麵。

——縱使寵*舞姬,夜晚也還是與王妃瑟碧爾睡在同一張大床上。

——縱使常年在外,歸國也還是記得關心嫡親子女的生活和快樂。

權欲熏心的烏利亞和吉坦達修使出的手段早就沒有分毫人性。要是表哥真是有能力的人、能帶領國家走向更好的未來,與之公平競爭不無不可;然而諸多證據都足以證明,對方隻是個鼠目寸光、目光狹隘、小肚雞腸的莽夫。

這種沒有溫暖和體恤人民的心,眼裡隻看得到權利的人登上王位,對整個國家會是一場浩劫。

他不會給父王懷念其姐、回味歲月沉澱的記憶碎片的機會的。而要令他牢牢記住這源自衝動犯下的黑歷史,也令心思歹毒自掘墳墓的姑媽表哥永世不得翻身,被世界上最親的人厭棄徹底,破滅掉最後一絲獲救的希望。

“吉坦達修呢。”

伊茲密心不在焉地聽著,頭也不抬,兀自細心地彎腰給床上的女孩擦去額際冒出的汗珠。

從被救上來開始,她便沒停止過微弱的囈語。

隨軍的醫師說她幸運地並沒有遭遇外傷,昏迷不醒的原因應該與浸泡在冰冷的河水裡過久有關,發完熱喝上幾劑藥應該就沒事了。

伊茲密卻不抱有這麼樂觀的看法,雖說沒有當眾質疑對方,卻片刻也不願將鎖定在她身上的視線移開。

呢喃著‘爸爸媽媽’的時候她還大汗淋漓,秀眉緊蹙,小腦袋在枕頭上左右晃個不停。

哪怕他不懂那兩個重復發音的疊詞是什麼意思,也能大概猜到一二。

最讓伊茲密心如刀絞的是,那兩行源源不斷地沿著她眼角靜靜流淌下來的清淚。

明明還在昏迷,卻淚流不止。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令她如此悲哀痛苦,自願封閉了自己。

伊茲密不明白。

這份在胸口醞釀的、揪心的痛僅次於獲救時發現手腕上這奇怪物件的時候。聯係起奈肯欲言又止地吞吐說出的話語,憑他的智慧,自然輕易就推斷出當時是怎樣一番情景了。

霎時間萬念俱灰。

他還沒來得及為她表露出的隱忍*意而欣喜若狂,就寧可相信她絕情地袖手旁觀而不是親赴險境。

要是他的猜測沒錯,她這趟隻會凶多吉少。

伊修塔爾女神啊。

——他寧可她永遠都不會*上他,也不想就此失去她,讓她默默地犧牲在自己看不見的角落裡。⊙思⊙兔⊙網⊙

——她是他天地間唯一的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