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晚春了,哈圖薩斯的上空仍然刮著不小的風,咫尺之外便是高得使人心驚膽戰的斷崖,石磚上滋生了滑溜的深綠青苔。不知那位飽受人民*戴的王子妃在離去的時候有多匆忙驚慌,卻依舊勇敢地沿著這窄小的平台逃去求援,她單薄的身影在這危機四伏的求生路上又會有多搖搖欲墜——隻要在途中一不小心踏錯哪怕是一個落點,就會如折翼蝴蝶般無聲墜落、摔得粉身碎骨。
身經百戰的女戰士不約而同地小覷了她……竟然被她的表演耍得團團轉。
這是多大的諷刺?
不愧是聰慧的神女。
探頭出去望了一眼,意料之中的是不見少女人影……怕是逃到安全地帶了。
論起地形熟悉程度來,她們自然無法跟她相比。所以現在沿路追捕也純粹是無意義的孤注一擲罷了。
亞馬遜女王思及此處,不由得無奈地搖搖頭,果斷放棄了那個誘人的念頭和抑製住心下的不甘。
教人痛心的擦肩而過。
失望透頂的她明白這次的行動是徹底失敗了。痛苦地閉上眼,臉色鐵青得令人望而生畏,渾身暴走的力量仿佛不受控製地扯掉了繁織細紋的布簾,發出‘哐哐哐’的脆響。
“女王,我們快走吧!”屬下們慌張地連聲提醒依舊沉浸在思緒中的女王。
“走!”無論何時何地阿瑪若奈斯不會忘記自己的責任,斂起怒氣和復雜的情愫後,知曉這燃眉之急的厲害的她迅速打了個手勢,命部下跟著自己依照先前偵測好的路線陸續撤離。
——神情慘淡地跪伏在地的菲麗和密達也一樣。因她們的疏忽大意而碾成的重大過失稍後再詳細追究也不遲。再不離去,等待著她們的隻會是被一網打盡的命運。
隻不過,起碼五十鞭是跑不掉的了。
她不能氣餒,不能放棄。不然修莉亞就……
在臨走前,依稀有種離奇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沒有時間去捕捉也沒有心思深究這奇異的感應,反是頭也不回地就邁開大步走了。
而比泰多這方,早在遙遙望見到濃煙大作的時候,魂飛魄散的侍衛們不經商議便默契分兵:幾人去通知宴會上的王和王子一幹人;幾人去封鎖各個出口、盤查近期進出宮殿的人員;剩下絕大部分人則趕緊跑去王子的寢宮一探究竟、重點是要保護王子妃。
歡歌笑語的宴席上斜臥著的伊茲密乍從侍衛口中聽聞:寢宮失火侍女莫名橫死這突如其來的噩耗時,被駭得麵無人色,當場想要翻身坐起急速跑去,竟不料還沒站穩、就眼前一黑險些栽倒過去。好不容易穩住震蕩的心神,他隻覺心痛如絞,顫唞的指間那個精美的陶杯被他無意間一下使勁捏得粉碎,零星的碎茬兒毫不留情地隨著握緊的手勢紮進脆弱的掌心,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你說什麼。”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得到重復的肯定答案後,他甚至以為渾身的血液都唰地流了個幹淨,燃燒著火爐而暖烘烘的室內仿佛霎時間凍如堅冰。
他以為自己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山崩於前麵不改色,卻在此時當著諸多在座的異國賓客的麵徹底失態了。
伊修塔爾女神啊……請不要這麼殘忍地奪走才剛剛賜予他的幸福。
凱西她……凱西她……
他根本無法承受失去她的後果。
他當時怎麼會那麼大意地放任她一人暴露在暗殺者麵前?
不敢去想像具體的殘忍畫麵,伊茲密緊抿著唇,抓起佩劍便跌跌撞撞地一馬當先衝在前頭。酒席的另一位主持——比泰多王亦難得噤聲、一言不發地緊跟獨子身後,酡紅的醉容肅穆冰冷。奈肯等人的酒意經此事更是醒得七七八八了,二話不說便留下一部分人協助瑟碧爾王妃安撫賓客和稍作解釋,其他信得過的精銳都彙作一隻沉默的隊伍,亦步亦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