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過多久，兩束車燈出現，一輛轎車遠遠駛來。
林諾跨下摩托車，徑直走向轎車。
車子停下，林諾借著手電的光看清了車裏的人。
和她想的一樣，正是程文卿。
漆黑的夜晚。
“嚓”火柴點亮的聲音，然後一束微小的火苗燃燒，在火苗熄滅之前，又被扔到地上。
程文卿還是沒戴眼鏡，前額頭發淩亂翹起，頹廢不羈。
“知道我看著火柴燃燒的時候在想什麼嗎？”
林諾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一個人守在楊家外麵，劃了幾百根火柴，能是什麼好事？
“每當火柴點亮，我都有一個念頭，把火柴扔進去，燒死那個男人。”
林諾知道那個男人指的是誰，“我奉勸你別這樣做。”
程文卿嗤笑，“我知道，如果我這麼做，小娟會恨我，但現在……她恨不恨我還重要嗎？”
寂靜的夜，突然有腳步聲。
兩人一致抬頭去看。
那人影穿透黑暗的霧色，麵容逐漸清晰。
許娟看起來瘦了些，也許是燈光不夠亮的緣故，氣色也並不好。
她靜靜看著程文卿。
這個瞬間，程文卿呼吸都是停頓的，目不轉睛盯著她，然後，眨了眨眼，再用力睜開。
林諾好似聽見了心底幽幽的歎息聲，悄悄走開。
許娟一步步走近，站到程文卿身邊，和他一樣靠著車身。
程文卿整個人都是僵的，忘了怎麼動。
許娟先是看著遠處，頓了會才抬頭，如水的眸子落在他臉上，“程文卿，我已經都知道了，對不起，是我負了你。”
程文卿唇瓣蠕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他全身都在抖，不停的抖。
“當年，你對我說過，我們的愛情誕生在困難的時期，必定會經曆許多波折和磨難，你說如果我深陷困境，讓我記住，你必定為了救我付出一切努力，你讓我永遠相信你，是我沒有做到，對不起，對不起……”
“我相信了我的家人，他們收了你媽兩萬塊錢，代價是把我未婚先孕的事捅給革為會的人，我被關在豬圈，那時候我還在等你，我以為你收到了信一定會來救我。
直到我姐給我看了一張照片，是你和一個時髦的姑娘，我姐讓我死心，還說我繼續留著會被他們強製流產，他們手段很粗魯，可能會一屍兩命，我很慌也很怕，就跑了。”
“別說了，你別再說了！”程文卿突然大聲喝止她。
從那天遇到許娟說她嫁人了，他就知道錯了，什麼都錯了。
他竭盡全力，卻還是成了那負心的人。
那時候他向所有人求證，沒有一個人肯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們隻會說，人都死了，知道了又怎麼樣？
是啊，人都死了，許家還給她立了墳。
他也不願意相信許娟死了。
當地村莊那麼多人，他一個個去問，都說沒看見許娟跑掉。
怎麼可能跑掉，看的那麼嚴，跑掉一個人可是大事，要追責的。
他怪自己，怪動蕩的時代，毀了他的愛情。
他恨程母和姐姐，恨程家，無數次想毀掉程家的家業。
他覺得自己活著是贖罪，贖清了罪孽等死了就能下去和許娟碰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