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麵色平靜,並未反駁。

皇帝立即抬眸,目光就這麼釘在了那三盤菜上,問道,“翎兒吃得什麼菜?”

燕翎筷子已經抬了起來,聞言隻得收筷欠身回道,“一盅乳鴿湯,一盤藕丁,還有一盤東坡肘子。”

皇帝隔著兩個桌案,已聞到了那沁過來的肉香,滑而不膩,金燦燦的東坡肘子散著誘人的光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翎哥兒好福氣。”

再看自己桌案前的五菜三湯,頓時不香了。

當皇帝的總不能搶外甥的菜肴,愣是逼著自己忽略幽幽傳來的香氣,開始埋頭用膳。

燕翎這廂也立即夾了一塊藕丁塞入嘴裏,嚼了一下,整個人就愣住了,不可置信垂眸,硬是盯了半晌,有些舍不得動筷,又迫不及待想動,這會兒眼前這三盤菜不僅僅是菜,那盅湯也不僅僅是湯,而是一汪春水。

燕翎的心,一下子被溫水浸潤,軟綿軟綿的,跟要化開似的。

隻是他這個人,情緒極少外露,吃相也是極好,專心致誌享用他的獨食,連對麵內閣首輔喚他幾回都沒聽到。

皇帝看不下去了,吃獨食就算了,還能這麼旁若無人就不對了,他清了清嗓子,

“燕翎,程閣老與你說話呢。”

燕翎這才將思緒抽回一些,看了一眼皇帝,視線挪向對麵的程閣老,開口便是,“有什麼事不能吃完飯再說?”

程閣老給噎住,雖說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可他們這些大臣年關時節都顧不上回府,日日撲在公務上,哪顧得了那麼多,還想懟燕翎幾句,旁邊吏部侍郎戳了戳他的肩,“首輔,人家世子夫人單獨給世子開了小灶,正吃得帶勁,您就別打攪了。”

程閣老無語了,印象裏燕翎跟他一般,忙起公務來爹娘都不認識,今日一頓飯把他給黏糊住了,年輕人哪,首輔搖搖頭。

燕翎那盤東坡肘子太香了,這道菜可是今年明宴樓拍賣會上出現過的菜,燕翎想起淳安公主提過,拍賣宴上菜式平日買不到。

別人買不到,他的妻子單獨給他做。

這會兒別說肘子,就是盤子都給它吃掉。

肘子色澤豔麗,爛軟細嫩,被切得不大不小,正好一塊入口,燕翎吃相再文雅,那股香氣是壓不住的,皇帝已經不由自主往他這兒瞄了好幾眼,吳奎看不下去了,慢慢挪到燕翎跟前,肘子與藕丁已經動過筷子,自然不能呈給皇帝,但那盅乳鴿湯還沒動呢,於是小聲道,

“世子,今日禦膳房給做了好幾樣湯食,而陛下恰恰許久不曾嚐乳鴿,不如這道乳鴿湯便換給陛下嚐嚐?”

換作平日別說是一盅乳鴿湯,一壇他都給皇帝抬過去,這回...燕翎不經意地往堂上瞥了一眼,他那親舅舅正若無其事地挪開視線,燕翎沉默片刻,擱下筷子,端起那猶有些發燙的瓷盅,毫不猶豫飲了一口。

吳奎:“.......”

皇帝:“......”

這外甥白寵了。

寧晏飯菜的分量比不上禦膳房送來的分量,燕翎尚未吃飽,但吃過寧晏的菜後,他真的吃不下別的,瞥了一眼禦膳房送來的四菜三湯,礙眼,二話不說端給旁邊幾位大臣,這三位大臣坐在燕翎身側,聞著他的香味是夠夠的,這會兒燕翎把自己看不上的膳食扔給他們,心情就變得很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