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立了春,到了初六徹底放了晴,積雪全部化開,隱隱約約在一片冷風中有綠萼破寒而開,寧晏安排人提前送來小食,有產自鎮江的水晶膾,有來自番禺的蘿卜糕,一張不大不小的八仙桌彙聚了五湖四海的美食,底下擱著炭盆,鋪著錦毯,眾人一道話閑一道宴飲。
燕翎怕戚無忌凍著,著人給他單獨安置了一個圍爐,一條毯子,他一人坐在角落裏看書,年前那名藥師已給他醫治了數回,傷處明顯好轉,隻是春頭上,他不敢大意。
燕翎見他如往常那般裹著護腿,也沒多問,戚無忌隻當燕翎知曉藥水的事,並未多提。
略坐片刻,隱約聽到前方斜廊處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打頭是一位身著鵝黃裙衫的宮裝女子,她抬手掀開一枝枯藤,打斜廊往杏花廳方向行來。
她腰間係著一條玉帶,身穿淡黃色繡鳳尾紋的比甲,已是早春的裝扮,雙手負後大搖大擺踏來,身後三皇子與國公爺落後她兩步,二人不知說什麼,駐足在斜廊口子,相談甚歡。
燕家女眷在正廳已與淳安公主見過禮,徐氏邀請公主去容山堂就座,公主以偷個閑為由拒絕了,連寧晏也被她打發去宴客,隻讓如月領著她往明熙堂走,寧晏今日沒空給她開小灶,昨日提前做了幾道小食給她預備著,公主饞得很,一刻都等不得,路過杏花廳,一眼看到了戚無忌,戚無忌正坐在秋紫藤架旁的圍欄處。
“咦,你也在?”
到底是她的“債主”,淳安公主給了戚無忌一個好臉色,何況近來淳安公主時不時偷書出來給戚無忌抄書,二人比先前熟悉了許多。
戚無忌目色溫煦,起身朝她行禮,眾人也發現了淳安公主,紛紛道安,淳安公主擺擺手徑直往後院去了。
國公爺曉得三皇子是衝著燕翎來的,便將他送至杏花廳,燕翎在此處招待一眾年輕的世家子弟,大家聚到一塊,吟詩縱酒,好不痛快。
*
寧老太太念著寧晏上回溫順地接受了她的安排,這一回特地帶著兩位兒媳婦過府。寧老太太在家中威嚴甚重,在外麵也還端得住架子,不像二夫人方氏逢人諂媚,至於寧宣的母親大夫人,近些年因為身子不好,淡出交際圈,這一回為了女兒謀劃,試圖借著燕家宴席重振旗鼓。
寧家在京城並不顯赫,這一年卻憑著兩門姻親,躋身一等門戶,寧宣在京城素有才名,又有三王妃的身份加持,今日坐在人群中好不風光。
徐氏看著堂中三位兒媳的娘家,長媳寧家是新貴,次媳秦家是漸漸落寞的老牌功勳之家,而三媳王家則是穩紮穩打的百年世族,若論氣度底蘊,王家無人出其右。
寧晏將宴席安排得差不多,趕忙回到明熙堂,哪能真的將公主撂到一邊,進去時,卻見明間桌案上的八樣小食已被淳安公主吃得幹幹淨淨,其中一道蓮子豬肚,格外對淳安的口味,酸辣嫩滑,極有嚼勁,末尾還有一口酸麻之味,令人停不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