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黛抬起頭,“我不去。”

小姑娘的嗓音稚嫩,語氣卻是異常堅定。

沈富安一怔,眉頭擰得更緊,“又說孩子話了。”

雲黛從圈椅起身,一雙瞳仁烏黑的眼眸定定地望向上座的男人,“我不去秦州。”

沈富安磨著牙,心說果真是沒有娘教養的野丫頭,等到了秦州看他怎麼教訓她。麵上卻裝出一副和善樣,“雲黛聽話,道理族叔昨日已經給你講過了,你又何苦耗著。再說了,昨兒個你不是都答應隨我回秦州的嗎,怎又變卦?騙人可不是好姑娘。”

說罷,他朝秦州帶來的粗使婆子使了個眼色。

那婆子當即會意,吊著三角眼朝著雲黛走去,“姑娘,您請吧,老奴就在門口守著您收拾。”

惡仆相逼,奶娘連忙護在雲黛身前,又扭頭低聲勸了聲,“姑娘……”

雲黛眸中淚光輕顫,胸口悶得發慌。

若是爹爹和兄長還在,定不會讓她被這些惡人欺負。可現在,父兄都不在了……她該怎麼辦?

手無縛雞之力,打又打不贏;跑出去告官嗎,可她年紀小,又是個女兒家,族裏要帶她回去,官府怕是也管不著。

那粗使婆子見這小姑娘豆芽菜般瘦弱,越發不將她放在眼裏,呲笑道,“姑娘嬌貴,莫不是要老奴扶著出去?”

就在這婆子要動手“請人”時,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姑、姑娘。”沈家門房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半點不敢耽擱,手指著內院門,“外頭,有貴客…貴客登門!”

廳內幾人皆麵露詫色,哪位貴客會往添了新喪的府邸跑?大過年的也不怕晦氣。

雲黛也有些吃驚,轉念一想,或許是父親生前交好的幾位叔叔伯伯來了?

想到這裏,她仿佛看到了擺脫困境的希望,也來不及細想門房為何如此惶恐,忙道,“快把貴客請進來。”

門房應下,麻溜去請人。

雲黛大腦飛轉,回想父親的好友裏誰最有可能幫到自己。

一眾交好的叔伯中,就屬趙誠趙伯父的官職高一些,有六品,而且是文官,腦子靈活……若門外來的是趙伯父就好了。

她這般期待著,一雙清淩淩的黑眸緊盯著門外,兩隻纖細的小手揪著。

沒過多久,廳外響起一道悠長的通報聲,“晉國公到,晉國公世子到——”

這陌生卻又耳熟能詳的名頭,讓雲黛呆住。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見空曠的庭前出現兩道頎長的身影。

打頭那位中年男人,身著石青色蟒紋圓領錦袍,儀表堂堂,沉穩威嚴。

而他身側的少年,身著玄色麒麟紋的圓領袍,腰束金銀錯蹀躞帶,烏發以玉冠固定。他年紀輕,身高雖不及身旁的中年男人,但在這個年齡段,已算是極出挑的。

雲黛先是看向那中年男人,然後再往他身後瞧,不曾想視線移轉間,正好與那少年的目光對上。

四目對視,她的呼吸屏住。

隻見那少年眉目清秀,俊美無儔,尤其是那雙深邃狹長的黑眸,幽深如冷潭,又似乎比屋簷上的積雪還要冷冽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