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如此,老天爺給了他一副冷淡不討喜的性子,以示公平。

雲黛不敢多看,收回目光,低下頭想:他睡了也好,她也可以繼續打瞌睡了,好耶!

她這邊高高興興地閉上眼睛睡覺,全然沒有注意到對麵之人緩緩睜開了眼。

謝伯縉靜靜地看著粉衣小姑娘的睡相,白嫩的臉頰微鼓,在淡淡光線下,還能看到她臉頰上細細柔柔的小絨毛,像是枝頭飽滿鮮嫩的桃。

修長的指尖不自覺地動了兩下。

須臾,他斂了眸光,自顧自提起茶壺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喬氏見狀,壓低聲音埋怨他,“哎唷,這可是上等的龍井,你怎麼跟你老子一樣海喝牛飲,盡糟蹋了好茶。”

謝伯縉道,“方才有些渴了。母親莫心疼,改日兒子再尋些好茶送您。”

“唉,你既渴了,那就再多喝兩杯。”

喬氏哪裏是心疼茶,分明是心疼自家兒子,堂堂一高門貴公子,在北庭吃苦受難,還沾染些粗魯武夫行徑,原本他也能像二郎和三郎那般養尊處優的過日子……

思維一發散,便唏噓感懷了一路。

而雲黛則是糊裏糊塗的睡了一路,等到耳邊響起一道沉金冷玉般的“我們到了”,她才一個激靈睜開眼。

一看到彎腰欲鑽出馬車的謝伯縉,雲黛立刻清醒過來,“到…到了。”

謝伯縉瞥過她白嫩臉頰上睡出的紅印子,語氣不自覺輕了一些,“下車吧。”

五年過去,法圓寺與之前並沒什麼不同,除了外牆新刷了一遍,黃澄澄得很是鮮亮,上頭的佛字又大又顯眼。

喬氏此行捐了一大筆香火錢給佛祖重塑金身,寺廟裏的僧人態度越發恭敬客氣,畢恭畢敬引著他們去朝拜。

拜過佛,喬氏帶著雲黛他們去聽高僧講經。

一場經筵講完,喬氏與高僧討教經義。

雲黛則偷偷走到禪房外,尋了個麵善的小沙彌,詢問著給逝者點長明燈的規矩。

小沙彌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慢悠悠與她說了,又道,“一盞燈一年耗資十兩,施主你想供奉多少年?”

雲黛心裏算了一番,“兩盞燈,每盞先供奉五年。生辰八字我都帶了,勞煩小師父帶我走一趟吧。”

小沙彌望了眼禪房內,再看雲黛,“行吧,那你跟我來吧。”

雲黛讓翠柳留下,若喬氏問起,便說她去求簽去了。她自個兒帶著琥珀,跟那小沙彌往供奉長明燈的地藏菩薩殿。

供奉長明燈並沒有雲黛想象中的那般繁瑣,她將父兄的生辰八字交給殿內管燈的和尚,又交了五年的燈油錢。

那和尚便將生辰八字在黃藤紙上謄抄一遍,又放入蓮花燈柄的空隙中存好,點亮燈燭,隨即放置於那已然擺了千百盞長明燈的高台之上。

一室燭光,星星點點,每一縷微小的燈火,都曾經是一條鮮活的性命。

僧人敲著木魚慢慢念起經,雲黛伏拜在蒲團上,望著四周那些明明滅滅的燈火,鼻尖不由發酸,她深深彎著背脊,嬌小的身軀蜷成小小的一團。

琥珀在一旁看著眼眶都不住泛紅,她是看著姑娘長大的,也最是明白姑娘對她父兄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