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間,她聽到耳畔響起熟悉的喚聲。
那聲音帶著某種蠱惑的力量,叫她睜開眼——
她努力的撐起眼皮,眼前出現一道朦朦朧朧的身影,幽幽的光勾勒出輪廓。
她試圖去看清那張臉,眼皮卻無比沉重,臉頰上有溫熱的微糲的觸感,像是提醒她還活著,又像是鼓勵她恢複意識。
終於,那道朦朧的臉漸漸在眼前清晰,她對上一雙幽深堅毅的黑眸,那眸子黑得發亮,直勾勾看著她,帶著從未有過的溫度。
“哥……哥哥……”她低低喚,嗓子沙啞。
“哥哥在,別怕。”他嗓音磁沉,寬大的手掌貼著她的臉。
借著河邊的火光與月光,她的臉是那樣的小,他一個巴掌就能捧住,又是那樣的冰涼,蒼白,脆弱,像是件上好的精致的瓷器。
他小心翼翼的捧著,胸口莫名湧上一種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的衝動。
見他應了她,雲黛像是放下心般,徹底脫了力,雙眼一闔,昏了過去。
謝伯縉見她又昏死過去,眸光一沉,趕緊抱著她起身。
還沒走幾步,就見岸邊幾點火光朝這邊走來,“世子爺,世子爺——”
“大哥,你在哪——”
聞言,謝伯縉揚聲喊道,“這裏,我們在這!”
那幾點火光趕緊朝這邊跑來。
謝仲宣乍一看到謝伯縉和他懷中的雲黛時,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來,忙問,“雲妹妹怎麼了?”
謝伯縉啞聲道,“暫時脫離生命危險。船上情況如何?”
謝仲宣答道,“那群水匪已經被擊退,我下來尋人時,譚信正帶人清點屍體。哦對了,還抓了個活口,說此次偷襲,是因為秦州城有人通風報信。”
謝伯縉目光陡然變利,語調沉冷,“先回船上。”
謝仲宣忙不迭應下,忽的驚訝出聲,“大哥,你受傷了?”
謝伯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明亮火光之下,他的袍擺膝處染著兩團血跡。開始他還不覺得有什麼,這會子注意到才覺得有些疼痛,想來是方才跪著給雲黛按壓胸口時,膝蓋被石頭磨破了。
“大哥,雲妹妹給我抱著吧。”
“不用。”謝伯縉清冷道,“小傷無礙。”
謝仲宣一怔,望著謝伯縉懷中臉色蒼白如琉璃的小姑娘,眸光微閃了閃,卻也沒說什麼,隻趕緊脫下外衣,蓋在了雲黛身上,“大哥,走吧。”
......
船艙內,鎏金蓮瓣纏枝銀盒燃著上好的安息香,縷縷青煙從盒蓋鏤空花紋裏嫋嫋升起,清甜的香味試圖掩蓋著那濃鬱的血腥味以及苦澀的藥味。
雲黛猛地睜開眼睛,望著那煙粉色的夾纈幔帳,若不是身上那不可忽視的酸痛,她幾乎要以為暈倒前的那一切隻是一場噩夢。
她勉力坐起身,才稍稍離了床榻,胸口劇烈的疼痛就將她重新壓回床上。她平躺著,眼中泛著淚光,也不知是痛的,還是依舊驚懼不安。
緩了半晌,她轉過頭朝外看著,隻見那扇被砸爛的窗戶被輕紗勉強糊起,透出明亮的天光來。
天亮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水匪都退了麼,外麵是個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