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伯縉聽她絮絮叨叨說著,隻覺胸口鬱壘凝結,一口悶氣不上不下。
等她全部說完,他捏緊腰間係的玉墜子,抬眼看她,眸底墨色翻湧,冷笑道,“你倒是無私無畏,一顆心替著國公府想,怎麼就不替你自己想想?”
雲黛見他麵色不虞,眼睫輕顫,遲疑片刻,才小聲道,“國公府對我恩重如山……而且我也不是沒替自己想,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若真叫五皇子上位了,國公府和大哥哥不好過,我肯定也是不好過的。”
“你倒是什麼都能講出個道理來。”謝伯縉磨了磨後槽牙,心頭氣得慌,也不知是氣她這無知又無畏,還是氣她的沒心沒肺。
雲黛見他沉著臉,很是理解,“大哥哥,我知道你們對我好,但我也想為家裏做些什麼……”
“我倒還沒廢物到要把妹妹推去填火坑。”謝伯縉扯唇冷笑,見話已說到這份上,索性與她聊深了些。他的背離開車壁,玉山般的身軀稍稍朝她偏去,正色道,“且不提這些,我先問你一事。”
雲黛見他怒氣突然消了不少,眨了眨眼睛,“你說。”
“你身邊的翠柳有兩處錯,第一樁錯處,她口風不緊,將崔家有意與你定親之事泄露出去……”
他頓了頓,將雲黛驚訝羞赧的神情盡收眼底,語調愈發低沉,“這第二樁錯處,方才在那古玩鋪子,她該寸步不離守在你身側,卻玩忽職守,害你落單被五皇子輕薄。這兩樁錯處,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雲黛目光猶疑,沉默下來。
謝伯縉眼底劃過一抹晦色,暗暗提醒著自己她已經不是孩子,便是說些重話也無妨,於是“體貼”地給出建議,“找個人牙子發賣出去,還是割了她的舌頭?”
雲黛心尖猛顫,“沒、沒這麼嚴重吧。”
“人牙子,還是割舌頭?”他重複一遍,俊美的臉龐滿是不近人情的冷漠。
雲黛觀他這嚴肅神色,這下真的慌了,“大哥哥,她年紀還小,不如琥珀姐姐穩重,但平日當差都挺好的,她在我身邊伺候這些年了……”
她試圖替翠柳說情,謝伯縉好整以暇凝視著她,忽而輕嗬一聲,“就你這樣心軟,還想著入宮出力?怕是還沒進去兩日,就被吃得骨頭不剩。”
雲黛怔住,“……”話頭怎麼又轉回來了?
謝伯縉看她這呆樣子,忍不住又敲了下她的頭,旋即高大的身軀往後一倒,清冷的語調透著幾分慵懶,慢悠悠道——
“若換做麗妃,身邊伺候之人口無遮攔,她會拔了那人的舌頭。若那人會識字,她還會挖了眼睛。若那人會寫字,再剁掉雙手……這般留了一條命趕出宮去,還是念了主仆情份的。更多情況是直接殺了,一了百了,畢竟死人最聽話。”
拔舌挖眼剁手,光是聽著雲黛的手臂都冒起顆顆戰栗。
謝伯縉見狀,猶覺不夠,繼續道,“左右現在也無事,我再與妹妹說一事。”
雲黛一動不動坐著,聽他用清冷的嗓音道,“我先前與你說,嘉寧自小入宮,是太後膝下孤寂想養個孩子。嗯,其實是她年輕時手段狠辣,明裏暗裏沾了不少血,到老了吃齋念佛也擋不住心底恐懼,噩夢纏身,夜夜驚醒,總覺鬼魂前來索命。後來她尋了一道士,那道士叫她尋一女嬰養在膝下,他可設法布陣,讓女嬰替她擋鬼避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