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

謝伯縉舉杯,將杯中酒水飲盡,薄薄的唇角噙著一抹淺笑,“隻是突然想起一隻會咬人的兔子。”

夜深了,年夜飯撤了,戲也散了,唯有外頭的雪還飄著。

因要守歲,端王妃與姨娘們湊起牌局,小郎君小娘子們或是吟詩作對,或是玩雙陸、行花令,變著法兒消遣時間,守候著新年的到來。

屋內燒著地龍和火爐很是溫暖,雲黛與嘉寧她們玩著急口令,鄭嬤嬤一直有教她說長安官話,平日裏交流倒沒問題,但說起急口令,到底還帶著些肅州口音,含糊不清,於是在第三關的“鸞老頭腦好,好頭腦鸞老”慘遭出局。

她坐在旁邊看著姑娘們玩了一會兒,忽覺無聊,便悄聲走開,直走到垂花門後,那些歡聲笑語被隔開一段距離,耳邊稍顯清靜。

她倚著窗,輕輕推開半扇糊著豆青廣綾的窗牖,廊外宮燈灑下微弱的暖色燭光,那一片片白色雪花在夜色中細細碎碎的落,在風中打著旋兒。

冷風吹走幾分酒氣,她望著外頭的天,想起隴西,想起肅州,想到國公府,想到自己的父兄,又不自覺想到驪山行宮裏的謝伯縉,這會子他在做什麼呢?

念頭才出,她有些懊惱地晃了晃腦袋,眉心皺起,好端端的她想大哥哥作甚,她不該想的。

“妹妹怎麼一個人在這?”

身後陡然響起的聲音把雲黛嚇了一跳,回首一看,見是一襲竹青色襖袍的謝仲宣時,她才鬆了口氣,嗔怪道,“二哥哥怎麼走路都沒響聲的?”

謝仲宣見她微微鼓起的臉頰,唇邊笑意愈發溫潤,“明明是你想事想得太入迷,才沒察覺我過來。”

他上前兩步,走到她身邊站定,低頭看向她,“雲妹妹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雲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連忙轉移話題道,“二哥哥方才不是在作辭歲詩麼,怎麼到這邊來了?”

“作完了,見你一個人往這邊來,便跟過來瞧瞧。”

謝仲宣淡聲說著,抬眸望向窗外,清雋的麵容如玉般皎潔,“這處景色的確不錯,可惜夜太深,瞧不清牆角那株磬口蠟梅。”

“啊?牆角有梅花?”雲黛睜大了眼睛,詫異地往外瞧,“我怎麼沒看見。”

謝仲宣看著並肩站在身旁的小姑娘,玉骨般的手指一伸,“喏,那裏,瞧見沒?”

雲黛眼睛一亮,“還真是。二哥哥你不說我都不知道。”

身旁的人沒說話,雲黛扭頭看去,隻見謝仲宣垂著眼,笑意淺淺的看著她。

她被這凝視的目光看得有些無措,期期艾艾道,“二哥哥,你這般瞧我作甚,可是我有什麼不妥?”說著,她伸手摸了摸臉,又摸了摸頭上的首飾。

“隻是突然發現雲妹妹好似長高了些。”謝仲宣伸出手掌,平著比了比她的身高,“從前妹妹在我這,現在妹妹到我這。”

雲黛眨了眨眼,朝他笑,“長高了是好事呀。”

謝仲宣也笑,“嗯,是好事,也是大姑娘了。”

兩人並肩一起看著雪花紛紛落下,聊起國公府這會兒是個什麼情形,聊著聊著,雲黛突然側頭問謝仲宣,“二哥哥,你若考中了,就留在長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