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稱奇,問她,“我都沒說去洛陽當什麼差,你就爭著要去?就不怕一輩子待在外頭了?”
紗君答道,“我就是想離了長安,離了我那雙狠心的老子娘,若繼續留在長安,日後指不定還要被他們榨幹銀錢,倒不如盡早離了長安,叫他們從此再也尋不到才好。”
這番話倒打動了那挑人的婆子,便點了她到雲黛身邊。
雲黛得知紗君的經曆,心底對這小丫頭也頗為欣賞,便與她道,“你若真心待在我身邊,日後我絕不會虧了你。到了臨安,咱們一塊兒過日子,待過個兩三年你到了歲數,我就將身契還給你,放你去嫁人。”
紗君感激涕零,她是個活潑熱切的性子,短短三日的相處,便與雲黛相處得十分熟稔自在。
且說一行人在路上奔波,日頭一偏西,外頭的婦人就朝裏稟道,“雲姑娘,這天瞧著要下雨,再往前走二十裏路有一處清水鎮,今夜咱們就歇在那,您看成不成?”
雲黛柔聲應道,“張嬸子,你們安排便是。”
那張嬸子答了聲“好嘞”,再沒多說。
紗君掀開車簾湊個小腦袋往外看,咕噥道,“的確是要下雨了。”
雲黛慵懶地靠在鬆花色祥雲紋軟枕上,微笑著,“春日裏雨水一向多。”
紗君睜著一雙好奇的眼,“奴婢聽說江南的雨水更多,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有三百日都在下雨,姑娘您讀書多,見識廣,這是真的嗎?那咱們的衣裳豈不是要起黴點子啦?”
雲黛噗嗤笑出聲來,“哪有那麼誇張。”又道,“不過我聽人說,梅雨季節,衣裳幾日曬不幹倒是有的。”
紗君哇了一聲,隨後笑嘻嘻道,“不怕,到時候曬不幹,奴婢拿爐子烘幹也是一樣的。”
主仆倆說笑一陣,雲黛便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她連著兩晚都沒睡好,也就隻能在車上補覺。
馬車平穩地朝前行駛。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得一陣劈裏啪啦的悶響聲傳來。
雲黛睡得迷迷瞪瞪,思緒混沌,沒有睜開眼,隻迷迷糊糊地問了聲,“是落雨了麼?”
四下靜悄悄的,並沒人回她。
她隻當紗君也睡著了,閉著眼睛又眯了一會兒,可漸漸地,她意識到有些不太對。
劈裏啪啦的聲響還在繼續,應當是雨水落在車頂和車壁上的聲音,但馬車卻是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再往前走。
思緒逐漸變得清醒,雲黛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身旁並無紗君的身影。
她心頭詫異,再看馬車停在原地,忙揚聲喊了兩下,“紗君,紗君?”
外頭仍舊靜謐無聲,沒有紗君的回應,沒有馬夫和張嬸子的回應,隻有那淅淅瀝瀝的雨聲,愈發顯出這靜謐的詭異。
雲黛坐在車裏,心頭打起鼓來。
無數不好的念頭湧上腦中,雖然她極力在心裏安慰自己,下雨了馬夫和張嬸子要停車去拿蓑衣蓑帽換上,紗君應是下去給他們幫忙了,自己沒必要疑神疑鬼,但她的心還是提了起來。
一時間,甚至連伸手去掀開車簾的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