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交談中不知不覺溜走,轉眼到了晌午,談話告一段落。

外頭的雨也停了,灰暗的雲層裏迸出一絲金色的陽光,將天色逐漸照得明亮,泥濘的土地也緩緩地幹涸,空氣中是淡淡的青草味混合著土腥氣,不算好聞,卻勝在清新。

而在這雲銷雨霽的午後,一輛華美的七彩琉璃華蓋翠帷馬車伴隨著百名護衛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中駛入了清水鎮這個官道旁不遠的小小鎮子。

鎮上那些百姓活了這麼多年,何時見過這樣的排場,紛紛退避兩旁,又呼朋引伴的來看熱鬧。

“額的天爺呐,這是哪來的大官啊?縣太爺出巡都沒這麼大的排場!”

“四匹馬拉的馬車,起碼得是有爵位的大官吧?也不知是長安來的貴人還是洛陽來的。”

“不過前頭咋跟著些胡人兵?咱們大淵的軍隊裏還收編胡人了?”

“你眼瞎啊,沒瞧見他們身上的軟甲都跟朝廷軍的不一樣嗎?馬車裏坐的莫不是個外族人?”

在議論聲中,氣派的儀仗在客棧門口停下。

客棧早已被清場,穿著紅袍的內官和三位烏孫使者一道往裏去,薩裏拉和謝伯縉已然在大堂候著。

雙方互相見過禮,雲黛也被紗君扶下樓來。

那三位烏孫使者一見到雲黛,連忙跪地行禮,其中一年長之人顯然是見過長公主的模樣,是以見到容貌相似的雲黛時,難掩激動,

“臣等拜見公主,神佑公主,公主萬安。”

雲黛不習慣被人跪,忙抬了抬手,“都起來吧。”

那紅袍宦官走上前,與雲黛笑道,“孝義鄉君可讓臣等好找,快準備準備接旨吧。”

屋內眾人皆換做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恭恭敬敬跪下接旨。

雲黛原本也要跪,那位年長的烏孫使者攔著她,“烏孫與大淵是兄弟友邦,您是我們烏孫的公主,接大淵皇帝的聖旨不必下跪。”

雲黛微怔,有些拿不準這規矩,習慣性地將目光投向謝伯縉,無聲地詢問著他。

謝伯縉接收到她的視線,朝她輕點了下頭。

雲黛這才放下心來,然而見到一屋子的人都跪下,就她一個人站著,頗有些不自在。

紅袍宦官徐徐展開手中聖旨,捏著不陰不陽的公鴨嗓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孝義鄉君沈氏,係肅州西城軍校尉沈忠林之女,晉國公謝垣之養女,現經烏孫昆莫調查核實,沈氏生母柳月娘實為烏孫國金宸長公主,時隔多年覓得血親,烏孫昆莫不勝歡喜……”

中間一長段佶屈聱牙的話都表示著盛安帝對促成認親之事的支持,最後宦官又念道,“沈氏女知書識理,貴而能儉,無怠遵循,克佐壺儀,軌度端和,敦睦嘉仁。著即冊封孝義郡主,以彰大淵與烏孫兩國之誼,欽此!”[1]

雲黛聽了這麼一大段聖旨腦袋直發脹,還是宦官將聖旨合上,雙手遞到她跟前,滿臉笑容道,“孝義郡主,快接旨吧。”

雲黛回過神來,接過那金線銀針的聖旨,隻覺頭重腳輕。

那年長的烏孫使者上前道,“馬車已在外恭候,還請公主速速隨我們回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