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他遇上了她。
有關她的一切仿佛脫了他的掌控,叫他頭一回體會到了何為患得患失,這感覺實在稱不上好。
“好了,路上顛簸這幾日,你是該好好休息。”
謝伯縉抬起手,原想攬住她的肩抱著她,然而手在半空中停滯兩息,最終還是落在了她的頭頂。
他輕輕揉了揉她的發,“我明日將琥珀給你送來,她伺候你多年,更了解你的習性。”
“可以嗎!?”
謝伯縉見她眼迸欣喜,心說她見到他都沒這樣歡喜,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嗯,有她在你身邊,我也能放心些。”
見倆人說了這麼久,古麗走到門邊提醒,“公主。”
雲黛知道該告別了,與謝伯縉福了福身子,“大哥哥,我先進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謝伯縉站在原地,“我看著你進去。”
雲黛轉過身去,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過頭。
在那掩映在翠綠芭蕉的奇秀山石和一樹開得灼豔的桃花前,玄色錦袍的男人仍舊站在原處,身姿如鬆,眸光幽遠而靜穆。
許是春色撩人,雲黛忽的生出一股勇氣來,提起裙擺朝他跑了過去。
見她突然折返,謝伯縉眼波微閃。
在那嬌媚如三月桃花的小姑娘伸手圈住他的腰身時,心頭驚詫更甚。
“大哥哥。”
雲黛緊緊地抱著他,白皙的臉龐的貼著他的胸膛,心跳得飛快,那把輕軟的嗓子也因過度緊張透著些輕顫,“我…我其實是有話與你說的,我想說,我現在也算是個公主了,雖不是什麼中原名門貴女,但也算有身份有地位……”
“大哥哥,我心裏是有你的,一直有的……”
她麵紅心跳地說出這番毫不矜持的話,也不好意思再多作停留,鬆開男人的腰身,轉臉就跑開了。
懷中仿佛還殘留少女的柔軟和馨香。
謝伯縉望著那飛快跑開的嬌小背影,忽然想起多年前,他初次見到她時,她發間雙環髻上簪著的白色蝴蝶珠花。
那時,蝴蝶隨著她的步子一顫一顫,映入了他的眼裏。
現下,她宛若那小小的蝴蝶,蹁躚地飛到了他的心裏,掀起驚濤駭浪,無邊歡喜。
清俊眉眼間凝結的沉鬱緩緩散去,他抬起手掌放在心口,薄唇微翹——
她說,她心裏是有他的。
清雅整潔的屋內,一盞四角平頭白紗燈照亮一方長榻,雲黛手握著一卷《漢書.西域傳》,翻開的那一頁墨字正清晰記載著:“烏孫,西域諸國之一,去長安八千九百裏。戶十二萬,口六十三萬,勝兵十八萬八千八百人……最為疆國。”
離長安八千九百裏啊,那是何等遙遠的距離。
她盯著泛黃的書頁,思緒發散,不知不覺又想起今日午後,與相大祿的一番交談。
雖是初相識,相大祿待她的態度既有臣對君的恭敬,又有長輩待小輩的寬厚慈和,他用醇厚緩慢的語氣與她講述著烏孫的一切,講述著那片屬於她母親的故土,講述著她的母親——
“長公主從來是個爽朗張揚的性子,她與昆莫是烏孫王族百年來唯一的龍鳳胎,所以深得老昆莫的寵愛。臣與昆莫、長公主自小一同長大,一起學騎馬射箭,認字讀書,玩耍嬉戲,在偉大的天神與英明的老昆莫的庇佑下,我們一年年的長大……時光過得很快,在長公主十五歲時,大淵的惠文皇帝薨逝,盛安帝登位,改年號永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