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裏拉也暗中埋怨著相大祿,“雖說晉國公對公主有恩,可他們謝家到底是我們烏孫的勁敵,相大祿何必與他們交好?”
相大祿則道,“交好總勝過交惡,公主還要在晉國公府住上幾日,為著公主著想,也不好與晉國公鬧得太僵,總不能讓中原人以為我們烏孫都是些不知禮數的野蠻人。”
論口才和大道理,薩裏拉自不是相大祿的對手,隻得壓下心頭不憤,悶悶喝酒。
這日直至午後,烏孫使團才離開晉國公府,臨走時,相大祿與雲黛約好後日去郊外拜祭長公主,雲黛欣然應下。
回府的第三日,她帶著從長安買的禮物,和謝伯縉、謝叔南一道去文慶伯府拜訪。
分隔大半年,再次見到喬玉珠,雲黛險些都沒認出來——
隻見那個喜愛鮮豔衣裳和各種珠寶首飾的活潑女孩,換做一襲清雅素衣的打扮,發髻上的發飾也是玉石珍珠之類的淡色,少見黃金、點翠、各色寶石,就連身形也消瘦修長,行走間嫋嫋娜娜,眉眼嫻靜如初雨照梨花。
用謝叔南的話來說,“臭玉豬,你莫不是被鬼上身了?”
喬玉珠恬靜的風度有一瞬破裂,卻深吸一口氣,忍住了,麵上擠出淺淺的微笑,“三表兄說笑了。”
謝叔南被她這一句“三表兄”嚇得蹦起來,嘴裏嚷嚷道,“果真是鬼上身了!”
又上前要去探喬玉珠的額頭,“你沒事吧你?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竟然會叫我表兄?”
喬玉珠“啪”得拍開的手,眉心跳了兩跳,終究有些忍不住,咬著牙道,“謝叔南,你別太過分啊。”
謝叔南見她這樣,立刻笑起來,“這樣才對嘛!稍微正常了點!”
喬玉珠懶得理他,隻上前朝謝伯縉見禮,“大表兄安好。”
謝伯縉頷首回禮,“玉珠表妹安好。”
喬玉珠眼神在他與雲黛之間來回轉了兩圈,最後停在雲黛身上,溫溫柔柔的寒暄一番,又道,“走吧,我帶你們進去拜見我母親。”
雲黛也覺得玉珠這性格跟變了個人似的,有心想問,但這會子也不合適,便壓下疑問,與玉珠一道往裏去,邊問道,“舅母身體可有好些?”
玉珠臉龐籠上一層黯淡,低聲道,“算不上好,你待會兒見著就知道了。”
雲黛聽她這語氣,心下也沉了幾分。
剛走進屋內,一陣濃重苦澀的藥味就撲鼻而來,這股沉悶的苦味好似無孔不入浸透了整間屋子的每個角落,叫人身處其中就下意識皺起眉來。
“母親,謝家大表兄、三表兄還有雲黛來看您了。”玉珠走進裏間,柔聲輕喚。
丫鬟將窗戶敞開,好叫屋內那久病腐朽的氣味散出些,明媚的夏日陽光照進裏間,床榻之上的中年婦人形銷骨立,蠟黃的臉龐透著股頹然的灰青之色,嘴唇幹癟而蒼白,眼窩深陷,顯得那雙眼睛格外的大。
“來了,都來了……咳咳……挺好的……”孫氏背靠著秋香色古香緞高枕,憔悴的麵上擠出一抹和善的笑意,柔和目光一一掃過跟前年輕康健的小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