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還張開雙臂比劃著,“地上的血都幹了,得拿水衝了再刷,反複三遍才幹淨!那茶商嚇得扭頭就躲回客棧,這般過了兩日,還是客棧掌櫃說街上都收拾幹淨,城門也開放通行,他才收拾貨物急急忙忙出了城。”

雲黛光聽這描述都脊背生寒,呼吸沉窒。望著雕花窗牖外的茫茫水麵,她死死地攥著掌心的棋子,胸口一陣又一陣發悶,那直接參與這場流血鬥爭的大哥哥呢?

他如今到底在哪,怎會半點音訊都無?

他到底,是死是活?

斬不斷理還亂的千愁萬緒如這奔流不停的河水,伴隨她一路,直至長安城。

頭一日長安城裏才下過一場雨,秋意蕭瑟,空氣中有濕漉漉的金桂甜香。

雲黛進城後,先趕往輔興坊的將軍府。

當看到府邸朱門緊閉,上麵貼著兩道朱字封條時,她坐在馬車裏隻覺遍體生寒,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凍住了,一顆心沉甸甸地直往下墜,跌進漆黑無盡的深淵。

紗君見著雲黛陡然慘白的臉色,連忙扶著她,著急忙慌倒了杯溫水,“姑娘,您先別激動。”

雲黛擺手將茶杯推開,另隻手抵著窗扉支著暈眩的腦袋,緩了好半晌,那頭重腳輕之感才稍稍緩解,她低聲道,“我沒事。”

紗君說這哪叫沒事的模樣。

外頭騎馬的沈元韶也瞧見這門前景象,心道不好,牽著馬靠近車邊,彎腰掀簾往裏看去,果見雲黛憔悴難支,不由得心疼,“許是裏頭有些不同的緣由,你先別喪氣,他們謝家不是有位嫁到長安當王妃的姑奶奶麼,不若先去跟她打聽打聽?”

雲黛坐直了腰,瓷白的臉龐勉力擠出一抹笑,“哥哥別擔心我,我還撐得住。”

這一路上她都在做心理準備,便是更糟糕的情況她也考慮了——

左不過他一條命交代在這,她就替他守一輩子寡。

思忖片刻,雲黛與沈元韶說道,“哥哥,長安不比別處,阿依慕和薩裏拉的容貌特殊,如今正是非常時期,他們不好去端王府走動。未免多添不必要的麻煩,還麻煩你帶他們尋處客棧落腳,叫紗君陪我去端王府即可。”

沈元韶見她又恢複這副從容鎮定的模樣,略微安心,握緊韁繩看了眼後頭馬車裏掀起車簾探頭探腦的阿依慕,還有那坐在馬上的紅發薩裏拉,他倆的異族麵孔的確很照眼。

“他們倆我會安頓好,端王府那邊……你一個人可以麼?”沈元韶還是有些不放心妹妹獨自行動,在他那些斷斷續續的記憶裏,妹妹做什麼都愛跟在他身後,幼時他還總是叫她小跟屁蟲。

雲黛笑道,“哥哥放心吧,我先前還在端王府住過一段時間呢。再說了,我也不是一個人,還有紗君陪我一起呢。”

紗君小丫頭探出個機靈的腦袋,朝著沈元韶撇撇嘴,“就是嘛,沈少爺,奴婢不是人麼?”

沈元韶被這牙尖嘴利小丫頭一質問,頗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看你年紀小,若遇上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