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紫宸宮,雲黛便與許意晴分開。
她被蒙了眼睛,上了一頂軟轎,軟轎晃晃悠悠,眼前模模糊糊,什麼都瞧不見時,隻能聽聲辨位。
周遭喧鬧時,她知道她出了皇宮,可這喧鬧沒持續多久,又安靜下來,她想或許是到了刑部。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轎子總算停了下來,轎簾一掀開,一陣潮濕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
“孝義郡主,到了。”太監提醒道,“您可以摘下綢布了。”
雲黛忙拉下深色綢布,眼前是陰暗潮濕的牢獄,光線灰暗,寒氣逼人,透著壓抑而可怖的死寂。
與她想象中的牢獄差不多,卻沒有她想象中的鬼哭狼嚎,而是安靜的過分。
“我大哥哥就在這裏麵麼?”她出聲問。
“是。”太監見她要走,攔了下,“孝義郡主,陛下吩咐了,喝過這酒,您才能進去。”
那壺毒酒就帶了一路,此刻又捧到了她跟前,像是生怕她反悔般。
纖細的手指捏起那沁涼的酒杯,她側眸看向那黑洞洞的長廊,一顆心沉甸甸地往下墜。
喝下酒,就能見到大哥哥了。
捏著瓷杯的手指不自覺攥緊,酒杯離唇瓣越近,手也忍不住顫了起來,她也不是全然不怕的,若是有的選,她肯定想好好活著。她一點都不膽大,她膽小,且怕疼的很。
可是,她好想見到大哥哥。
她想看他平安地走出這暗無天日的牢獄,繼續做他的世子爺,繼續守護邊境的安寧,成為受百姓敬仰愛戴,青史留名的名將忠臣。
凡事必有因果,她既是那個果,也讓她來承擔這份果。
一切到此終結罷。
她閉上眼,仰頭將酒水飲盡。
酒水很辣,入喉有些卡嗓子,到腹中更是一陣陣的火辣。
太監見她喝下,很是感慨地歎息一聲,“孝義郡主,走到底左拐那間便是了,距毒發隻剩半個時辰,您快請吧。”
雲黛聞言,也顧不上酒水的辛辣,將酒杯隨手擲於托盤,提起裙擺,小跑著朝前而去。
半個時辰,半個時辰。
她腦中一直重複著這個時限,她想得抓緊些了,跑快一點,就能多說一句話。
然而,真當她看到牢獄裏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時,她的腦子頓時混沌一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有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嘩啦啦地往下掉。
她明知道時間寶貴,不應該浪費在哭上,可她就是控製不住,心裏說不出的難受,酸軟得一塌糊塗。
聽到那急促的腳步聲,謝伯縉緩緩轉過身,當隔著柵欄見著那清麗綽約的身影,闃黑的眼眸略過一絲詫色,旋即如星辰遽然亮起光芒。
雲黛見到他這反應,淚水淌得更凶了,上前走了兩大步,在火炬的光亮之下,她看清他消瘦憔悴的臉龐。
瘦了這麼一大圈,可見他在牢裏吃了多少苦!
雲黛忽然覺得憤怒,忍不住在心裏狠狠地罵皇帝,當年大哥哥在北庭對他的多番照顧,真是好心喂了隻白眼狼!就算想取他的性命,起碼讓他生前也體麵些,何至於磋磨成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