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換話茬,與雲黛聊起隴西這些時日的趣事來。

說了半晌,喬氏柔聲對雲黛道,“此去北庭山高水遠,天氣嚴寒不說,你還懷著身孕,須得好好休養才是。不若就叫阿縉自個兒去庭州赴任,你留在肅州養胎,等孩子生下後,你養好了身子,再去庭州夫妻相聚?”

雲黛愣了愣。

雖知喬氏是一片好心,但說實話,她並不想與謝伯縉分開。尤其懷胎十月,生產後還要坐月子,好不容易出月子,孩子那時羸弱尚幼,更無法長途跋涉帶到外頭,起碼要養到一兩歲健壯些了,才能往外帶。

除非她將孩子留在肅州,單獨去北庭尋謝伯縉——可她又怎麼舍得撇下孩子,忍受母子分離之苦呢?

一邊是夫君,一邊是孩子,實在是叫她難以抉擇。

見雲黛遲遲沒有出聲,喬氏也知她的為難,並不勉強她現在回答,“你和阿縉好好商量下吧。”

雲黛頷首,“嗯,我知道的。”

桂花浮玉,夜涼如水,暮深宴散。

懷澹院內,雲黛慵懶窩在謝伯縉的臂彎裏,忽而感歎道,“真是奇妙。”

謝伯縉勾起她一縷發把玩,“嗯?”

“從前來你的院裏,從未想象過有一日,我會住進來,成為這院裏的女主人。”雲黛閉著眼睛慢慢道,“我以為等我及笄了,夫人會給我尋戶門風清正、家境殷實的小官家,哥哥們會送我出閣……那時奶娘還時常提醒我說,大哥哥會成為國公府下一任家主,要我與你多親近些,日後我若在夫家受委屈,你也能照拂一二……”

“與其放你在旁人屋簷下,不若在我眼皮子底下親自照顧。”

他低下頭,繾綣吻了吻她的臉頰,“我無比慶幸,當初沒有放走妹妹。”

雲黛被他渾濁的鼻息弄得癢癢的,偏頭躲了躲,笑道,“別鬧。”

謝伯縉道,“你如今揣著這小崽子,我哪還敢鬧你。”

說起來,昨日父親又把他叫去書房,耳提麵命地警告他不許胡來,膽敢胡來,傷了孩子,全家都不饒他。

雲黛聽出他話裏的酸味,抿唇笑道,“夫君這是吃味了?”

“是。”

謝伯縉拿下巴蹭了蹭她嬌嫩的臉頰,也不掩飾,“自打有了這小崽子,你眼裏都是它,每日嘴裏提起最多的也是它。今兒要給它做帽子衣裳,明日又要給它做鞋襪,你都未曾這般待我。”

“可這是我和你的孩子呀,哪有當父親的與孩子爭寵?”

“現在有了。”

“……”

雲黛語塞,過了會兒,她記起宴上喬氏提起的事,順勢與謝伯縉提了起來。

“我覺著母親說的也有道理……”

話還沒說完,便覺著腰上一緊,旋即頭頂傳來男人沉冷的嗓音,“你要撇開我?”

雲黛一怔,“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跟我回北庭。”

他撐起身子坐起來,撩開幔帳,叫外頭的燭光透進來些,“我已問過大夫,前三個月胎像坐穩後,隻要照顧得當,坐車坐船並無妨礙。我們不著急回去,等你坐穩胎再回。擅產科的大夫、經驗豐富的接生嬤嬤、奶娘,能備上的都備上。路上也不著急趕,三個月走不到,就走五個月、六個月,總不教你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