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重淵坐在輪椅上,手裏翻著一本書。
距離蕭知進到裏間已經有兩刻鍾的時間了,剛才她那個丫鬟都已經出來了,可她卻還是沒有什麼動靜。一手撐在扶手上拿著指尖隨意點著,另一隻手雖然放在書冊上,卻沒怎麼翻動,目光倒是時不時的往那塊落下來的布簾看去。
那雙漆黑的劍眉也攏得厲害。
不知道她在裏麵做什麼。
慶俞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陸重淵,皺著眉,看著那塊布簾,神色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麼。他跟著五爺這麼多年,總歸是要比別人多了解一些五爺的心思,這會見人時不時望著裏頭,就知道他是在記掛著夫人。
他替人又重新倒了一盞茶,然後低聲說道:“五爺若是記掛夫人,不如屬下推您進去?”
話音剛落。
陸重淵點在扶手上的指尖一頓,他收回了視線,神色淡淡的看了慶俞一眼,嘴裏說著,“多嘴。”
他自己都覺得奇怪。
趙嬤嬤和慶俞都不是多嘴的人,可自從蕭知進了五房之後,這兩人倒像是也變了個性子似的,變得愛多管閑事,話也變得多了可其實變的又豈止是他們?他不也是?以前的他怎麼可能會答應過年?
他不喜歡任何改變,也不喜歡這些所謂的熱鬧和喜慶。
喜慶,熱鬧
這些隻會讓他看起來孤獨又可憐。
他討厭別人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說“瞧,這個人啊,連他的家人都不要他,他看起來真可憐呐”。可明明這麼討厭做出改變的他,卻舍不得拒絕她的要求,舍不得她那雙充滿希望和期待的眼睛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失落。
她。
是他的變數。
蕭知從裏頭打了簾子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陸重淵握著一本書,略帶失神的模樣,望著的還是她的方向,有些詫異的停了下腳步,不過重新邁了步子出去的時候,她又恢複如常了,揚著笑看著人,問人,“怎麼了?”
“夫人。”
慶俞朝人拱手一禮,然後就退到一旁,說道:“我去看看趙嬤嬤,晚膳準備的怎麼樣了。”
說完。
他便出去了。
蕭知倒是也沒理會他,她收回握著布簾的手,然後朝陸重淵走去,看著他手裏翻開一半的書,坐到人麵前,然後衝她笑道:“五爺,我給你念書吧。”她雖然不喜歡這些枯燥的書,看的時候也很容易睡著,不過念,還是可以的。
“不用。”
陸重淵這會也已經收回了神,聞言便拒絕了。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還落在蕭知的脖子上,過去那麼久,上麵的手掌印早就消失了,可她的聲音卻還是有些啞,這段日子整日吃著雪梨、血燕,卻還是沒能讓她恢複如初。
他
當初下手實在是太重了。
覆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的彎曲了一些,陸重淵的目光晦澀複雜,他想衝人道歉,可那一聲歉意卻像是梗在喉間似的,怎麼也說不出口。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和人道過謙了,以他現在這個身份,誰敢接受他的歉意?
隻怕他想說,那人也不敢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