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是她。
可等擦完了一整張臉,露出的皆是被碎石割裂深可見骨皮肉外翻的臉皮。
趙玄慢慢地停下了動作。
連日來的疲憊席卷了他,他輕咳了兩聲,壓住了胸腔一股濃烈的氣血翻湧和眼眶的酸澀淚意。
叫他忽然想繼續睡下去,就在這泥水裏沉睡下去,至少寶兒可以出現在他的夢裏。
他強撐起來,斥退了眾人,李近麟不敢離得近,隻隔著幾十米不遠不近的看著。
主子太鎮定,倒不是說主子不該鎮定,相反這才是李近麟往日裏認識的那位君主。
隻是在對於皇後娘娘一事上,這位主子總是格外在意的。
如今這般倒是鎮定的叫他心頭發毛。仿佛又一場暴風雨正在醞釀。
“你這個小騙子,又想捉弄朕......叫朕給你擦幹淨,看看是不是你......”
李近麟聽見皇帝聲音含笑著說,仿佛篤定那屍體是假的。
哪怕人的屍身擺在了他麵前,哪怕那鳳尾裙是皇後的規製,陛下仍是不信那是皇後。
所有人都信了,隻陛下仍執拗的不肯相信。
李近麟怕了,他見皇帝一點點脫去屍身的衣袍,他頓時不敢繼續看下去,心裏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忙低下了頭。
不一會兒就見皇帝抱著屍身往營帳走去,平靜看了他一眼,道:“召善縫合的醫官過來。”
夕陽緩緩落下最後一道霞光, 夜風吹拂起濕漉寒意,氣溫比白日更加冰冷蕭瑟。
玉照隻覺得頭疼欲裂,一個接著一個的噩夢, 斷斷續續,沒完沒了。
又冷又餓,她想醒卻如何也醒不過來。
好難受......
玉照緩緩動了動身子, 慢悠悠的轉醒過來,揉著腦袋暈乎乎的坐起來,她睡著的那處床板,沒錯,隻是一處硬邦邦的床板。
玉照自生來便長在錦繡堆裏, 後來更是嫁給了趙玄,就連被褥都是枕巾都是織造局千挑萬選的供品奇繡, 上邊的繡紋更是摸上去與麵料融為一體, 何曾睡過這種硬邦邦的隻鋪了一層草墊的床褥?
玉照頭仍是暈乎乎的, 昏沉的厲害, 險些又一閉眼睛沉沉睡去, 好半天才止住了困意, 等她看清自己身處何處之後, 瞧著四周也不明白了如今發生了什麼。
她明明應該是在躲雨往行宮的路上,在她那寬大的四麵暖爐的轎攆內,為何一醒過來就會出現在這裏?
漆黑, 晃悠。似乎是一輛馬車.......
不......
玉照聽到外邊的船槳聲。
這是在船艙。
她驚恐之下忍著軟的使不上半分力氣的手腳, 爬下了床,人還沒動,便聽到外邊的腳步聲。
漆黑的船艙裏,玉照想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她盡可能的將自己縮到角落裏,一處暗黑角落裏。
門口處男子推門而入,手中燭火點點光暈照亮漆黑一片的船艙。
他垂眸望著已經離了床,躲去了船艙一角的玉照,那雙深黑的眸子比船外的月夜還要深上幾分。
等看清來人的臉,玉照驚訝的瞪大了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