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輕點了一下頭:“前朝《輿服誌》記載,襴衫以白細布為之,圓領大袖,下施橫襴為裳,腰間有襞積,進士、國子生、州縣生服之。”
孫掌櫃卻是一愣,忍不住將衣裳瞧了一個仔細,這衣裳雖然與描述有些不同,可大抵也瞧得出許多相似之處。
說到這兒,虞幼窈語氣輕轉,透著一絲溫軟淡冽:“到了大周朝,襴衫便不再盛行,學子,士夫們,都喜著直綴、深衣,但襴衫之儀,仍未廢除,且都在一些重要的場合,比如鄉學祭禮,學子中榜慶賀,祭拜孔廟等,都要穿戴襴衫,以尊孔聖之大,女著襴衫,可是開了先例?”
孫掌櫃一聽這話,連身子也是一抖,連忙道:“便是錦繡莊疏忽了,竟沒想到這衣裳的款式,竟是比照著襴衫來做,大周朝襴衫不時興,我便沒太在意這些,隻見三小姐畫樣好看,卻是險些出了差錯。”
書上也有些襴衫樣子,但大多都是男款,與實物又有些區別,底下做衣裳的裁縫哪懂這些門道?便是照著樣子做。
哪曉得衣服做出來了,竟是像極了襴衫。
虞府是官家,一言一行愈加謹慎,一件襴衫不算什麼,但若是傳到了外頭,叫有人心知道了,難免會借機攻訐虞府,不尊襴衫之儀,孔聖之大。
虞府是書香門第,尊的便是孔聖,若是傳出不尊孔聖之大,可就真捅了天下文人學子的馬蜂窩了。
就這一件衣裳,便能讓虞氏世代累積的書香名望,毀於一旦。
到時候錦繡莊也脫不了幹係。
虞幼窈聲音淡了幾分:“各朝各代都有極嚴的衣製禮儀,衣裳出了差錯,便是大過了天,便是這襴衫,不在衣製禮儀之內,可也有襴衫之儀,孔聖之大。三妹妹養在閨裏頭,不知這些,錦繡莊卻是虞府用老的繡莊,凡事求新存異,也是生意人該有的心態,便是虞府也是覺得錦繡莊衣裳款式新,才一直用著,卻也要謹慎一些才好。”
虞兼葭雖然不爭不搶,但處處都要與眾不同,便想做襴衫樣的衣裳,大周朝襴衫並不盛行,儒家也沒有明文規定,襴衫之儀,孔聖之大。
虞兼葭不知道這個,也說得過去。
孫掌櫃白了一張臉,除了連連稱是,便也說不出別的話兒來了。
這位虞大小姐可是個厲害的人,方才的話說得是頭頭道,條理分明,可當中的厲害,她卻是聽明白了去。
出了錯,三小姐養在深閨是無知,錦繡莊卻是不知謹慎,三言兩語便將畫了樣子的三小姐給摘了出去,錯的全成了錦繡莊。
小小年齡,便有這樣的見識、胸襟和手段。
想到虞兼葭,虞幼窈又緩和了語氣:“這件襴衫便是重新改一改,圓領做成時興的圓領對襟,寬袖不改,膝間的橫襴,往下挪一挪,缺的料子,從我這兒出,往後切記要謹慎些。”
孫掌櫃鬆了一口氣,連忙道:“多謝大小姐。”
雖然襴衫是虞三小姐要求做的,但其中的利害,卻是錦繡莊的幹係,也是錦繡莊的差錯,現在損了料子,也該由錦繡莊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