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大約一盞茶的時候,春曉拿了禮物去而複返。
姚黃這才站起來:“如此,便多謝大小姐了,奴婢便回去複命了。”
虞幼窈讓春曉去送她。
宋明昭低頭瞧了書案上的《瀟湘竹雨圖》,努力去回想昨兒恍惚之中,看到的那一抹粉豔,卻怎麼也想不真切。
仿佛那一切,隻是幻覺一般。
而事實上,也確實隻是幻覺。
他緩緩卷起了畫。
小廝放輕了腳步走進屋裏:“少爺,老夫人屋裏的姚黃回來了,虞大小姐心係家中母親病重,祖母身體不便,回絕了老夫人的心意,不與鎮國侯府一道去看《龍舟賽事》。”
宋明昭握緊了手中的畫,半晌才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廝打小就在宋明昭身邊伺候,也知道自家少爺性格冷淡得很,對什麼都不會太在意,而這陣子似乎對虞府大小姐關注多了些?
書房裏又安靜下來。
宋明昭盯著香案上的瑞腦獸首的香爐。
裏頭燃了熏香,正是虞大小姐做的凝神香,味道淡雅出塵,燃之,凝心靜氣,在書房裏焚上一丸,便也有一種寧靜而致遠的幽寧。
最先用了一回之後,他是極喜歡的。
祖母後來又向虞府討要了一些。
自從二月初七那回在寶寧寺,向虞老夫人請安了之後,“虞幼窈”這個名字便在他的身邊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他原也不在意這名兒,隻是聽得多了,難免也能知道她不少事。
直到四月八日沐佛節那天,他見到了“傳說中”的虞幼窈,認識了這位虞大小姐,莫名就對這個人在意起來了。
長興侯府的花會,母親帶著三妹妹回到家中,便來了祖母屋裏稟報了花會上發生的事。
當時,他就坐在堂中。
聽著三妹妹眉飛色舞,繪聲繪色地說了,曹七小姐是如何夥同在場的一眾小姐們,當場刁難虞大小姐,想以“喪婦長女”這話,壞了虞大小姐的名聲,讓虞大小姐頭一回出了門,到了外頭,就要丟了名聲,鬧了一個灰頭土臉,以後再也在京裏頭抬不起頭來。
而虞大小姐是如何,拿了女子的教條閨範作伐,反將了曹七小姐,與在場的眾家小姐,沒得教養的人,也都變成了旁人。
又聽到三妹妹說,長興侯夫人是如何為老不尊,因女兒受了委屈,便意圖在大庭廣眾之下毀了虞大小姐。
而虞大小姐又是如何,拿了祖母作伐,抬了先帝,今上出來,最後搬出了太後娘娘出來,讓長興侯府威名盡失,顏麵盡損……
他一邊喝著虞大小姐做的藥茶,聞著祖母屋裏,焚了虞大小姐做的藥香,聽著虞大小姐的故事,不知不覺,便聽入了心神,便也忍不住在心裏想,那麼單薄嬌小的姑娘,是如何在虎狼環伺之中,為自己爭得了名聲,為虞府爭得了體麵。
便也想到了沐佛節那日,她溫軟的聲音,如嬌鶯燕囀,燕語喈喈,聲聲入耳:“佛家講究緣份,萬事適可而遏止,求的不過心安二字。”
心想著,如此通透明慧的女子,當有此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