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十日,殷懷璽在京郊校場置了香案,備了三牲五畜,舉辦了祭天儀式。
整個校場上旌旗翻卷,身穿重甲的士兵們,握著刀槍劍矛整齊排列,氣勢雄渾。
殷懷璽穿了玄色鎧甲,坐於高台之上,臉上戴了玄鐵麵具,擋了大半容顏,揚聲宣讀了《奉天討李檄文》——
“山東李氏賊首者,為大周治下之民,受天子之蒙澤,洎乎節義,行叛亂之事,謀逆之舉,豺狼成性,猶複包藏禍心,窺竊國之社稷,亂其江山,禍其百姓,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
“今聖上英明,祖德宗功,光被四海,遂命吾等證討賊寇,聲動而北風起,劍氣衝而南鬥平。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以此製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
他的聲音並不高昂,但因置於高台,四周擂鼓相合,冷冽的聲音,便也透了別樣的氣勢,在肆風之中翻卷回蕩。
“顧瞻山河,秣馬厲兵”的氣勢,瞬間席卷了整個校場。
戰士們群情激昂,高舉了手中的武器,大喊:“以此製敵,何敵不摧……”
便又有將士唱合:“以此圖功,何功不克?!!”
“以此製敵,何敵不摧?!!”
“以此圖功,何功不克?!!”
“……”
聲動如雷,響徹雲霄。
皇帝禦駕前的何公公,特奉了皇命,隨殷懷璽一起過來觀祭天儀式,見殷懷璽往高台上一坐,氣不張自顯,傲不揚自彰,勢不露自度。
再瞧瞧底下十萬大軍士氣雄渾。
何公公沒忍住瞧了一眼殷懷璽的腿,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也不禁流露了幾分惋惜。
他跟了皇帝幾十年,但凡有將士出征,都會代表皇帝出席祭天,是鮮少見到似殷世子這般,便是弱歲,殘腿,病弱,可三軍前一坐,他就成了三軍之魂首。
殷懷璽不是將才,而是帥才。
一將易得,一帥難求。
殷懷璽焚香於香案前,因腿腳不便,象征性行了三叩九拜之禮,底下的士兵也跟著一起。
祭天禮成,殷懷璽又命人準備了酒肉發給將士們。
殷懷璽高舉了青銅酒樽,揚聲道:“今當共飲於天地風雲之間,來日沙場定不負袍澤之義,幹——”
他舉杯邀天地,仰頭飲豪情。
“幹——”將士們亦如他一般,舉杯飲浩氣,仰頭敬肝膽。
時至隅中,祭天結束。
何公公回到宮裏向皇上複命。
皇帝聽了校揚祭天的事後,問:“你覺得,此次山東平叛有幾成把握?”
便是何公公如何謹慎地交代了校場祭天,用詞譴句是如何斟酌了再琢磨,但言辭間依然透了幾分別樣的情緒。
何公公額頭上陡然冒出了一茬冷汗,壓低了頭:“奴才不敢妄言。”
皇帝神色不明地瞥了他一眼:“朕恕你無罪。”
何公公心中放鬆了一些,但並沒有鬆一口氣,隻好斟酌著話:“皇上曾稱,幽王殿下有先祖之風采,老奴觀殷世子,亦是虎父無犬子,”他估摸著,這樣官麵的話兒,皇帝聽了肯定是不滿意的,又補充道:“皇上您是沒看到,殷世子往高台上一坐,渾身的氣勢,比朝中那些久經沙場的老將還要足,老奴估摸著,世子是個有成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