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小姑娘垂頭喪了氣,慌亂抬起頭時,眼眶紅了,隱忍了委屈與難過,卻還要倔強地把眼淚憋回去,裝作沒事一樣。
他那時候在想,這是一個習慣了委屈隱忍的小姑娘。
後來,這個小姑娘衝他笑得淨無瑕穢。
他又覺得好奇,這樣一個習慣委屈隱忍的小姑娘,目光卻是這樣幹淨剔透,不帶一絲陰霾。
大家都說虞大小姐懵懂,沒開知識。
他卻覺得好笑。
一個天真懵懂的小姑娘,會因為他斷了腿,被旁人異樣目光的盯著,從而出言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緩解他的尷尬?
一個沒開知識的小姑娘,會在虞宗正問了他的斷腿之後,就背了《生於憂患,死生安樂》來替他解圍?
虞幼窈會不會背這篇文章,她自己會不清楚?
那她為什麼還要當眾背來?
她難道就不清楚,若是背不出來,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鬧笑話嗎?
她當然知道。
安慰他是假,因為小姑娘看他的目光沒有憐憫,也沒有可惜,隻有好奇,當眾替他解圍才是真。
看似天真懵懂,其實生了一副玲瓏心肝,會察顏觀色,也會審時度勢,更會為旁人考慮。
從一開始,就對他釋放了一份純粹的善意。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對她別眼相看。
既然是他護的姑娘,怎麼能被人欺負呢?!
虞幼窈吸了吸小鼻子,眨眨眼,將眼裏殘餘的眼淚憋回去了。
周令懷瞧著她,鼻尖紅紅地,眼眶也是紅紅的瞧,像一隻無辜的小兔子,忍不住想笑:“不哭了?”
虞幼窈大窘,有些心虛道:“我就是有點後怕。”
算計三皇子落水那會兒,她是半點也不帶猶豫,可一想到祖母,因為這事發作了陽亢,險些出了事,她嚇得手腳冰涼。
後麵虞宗正去了都察院衙門,二叔進宮麵聖,連祖母也拖了病體,進宮求見太後娘娘,她才恍然驚覺,自己好像把天捅了個窟隆。
她隻想到了這件事,會不會牽連到自己和虞府頭上,沒想到這件事,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就有點慌了。
周令懷笑問:“現在不怕了?”
虞幼窈用力點了一下頭:“有表哥在,不怕。”
乖乖軟軟的樣子,還真讓人想要欺負她哭。
周令懷扶了一下額,方才真哭的時候,是恨不得下跪求她不要哭,這會兒不哭的時候,反倒想欺負人哭。
有病!
虞幼窈拉著表哥的袖子,聲音又嬌又嫩:“表哥,你快給我講一講宮裏的事吧,”說到這兒,她呶了一下嘴兒,就委屈了:“都算計到我身上了,我總不能坐以待斃,對宮裏的人事兩眼一摸瞎,一點也不了解吧!”
經過了這件事,虞幼窈總算是知道了,宮裏頭那些所謂的貴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就能肆無忌憚,不擇手段地算計、利用,甚至是作賤、犧牲,與之相比,內宅裏那點陰私,勳貴之間的那點齷齪,也不算什麼了。
所以,表哥才不想讓她摻合宮中的人事。
見嬌嬌軟軟地委屈樣,周令懷就拿她沒轍了,抬手將她頭上的發髻揉亂:“你可真能長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