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臉色青灰,兩頰卻透了不正常的潮紅,顯然是剛剛服用了丹藥不久,沈姑姑將錦盒交給了朱公公,轉述了虞老夫人和韶儀縣主進宮謝恩,說得一些話,之後又道:“太後娘娘讚,虞府不負忠義節烈,韶儀倒主不負皇恩浩蕩。”
剩下的話不用她多說,皇上就該明白了。
朱公公呈上了錦盒。
皇上笑了:“虞府忠君事君之忠義,朕自然銘表。”
沈姑姑得了話,就退安了。
禦書房裏安靜下來,皇上打開了錦盒,看到裏麵的數目,露出了滿意的表情,隻是渾濁的眼底,透了一抹深不可測的光。
皇上看了盒裏良久,合上了盒子,意味不明道:“就連一個未出閣的內宅小姐,都比朕有錢,你說,”他灰沉沉的目光,盯向了朱公公,一字一頓地問:“朕這個皇帝,是不是當得很失敗啊?”
朱公公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瞬間就汗濕重衫:“皇上仁治功德,故虞府和韶儀縣主舍家財,為皇上分憂解難,”說到這兒,他連牙齒都磕啦打起顫來,聲音也抖不成樣:“是、是有人不思君恩,欺君罔上,中飽私囊……”
前有浙江都司貪墨軍晌,後有工部聯同,司禮監河道監管,浙江官員,貪墨修河款,這些銀錢一年一年積累起來,就是一筆龐大的數目。
朱公公垂了眼睛。
有了對比,才能突顯出虞府的忠義。
果然!
皇上一提了這話,就冷笑一聲:“是啊,朝中有如虞府這樣的忠義節烈之臣家,亦有吸血的螞蝗,”說到這兒,他臉色倏然陰狠:“以為天高皇帝遠,朕就治不了他們,從前吞了朕多少,如今都要連本帶利地吐出來!”
朱公公又將頭壓低了一些,大氣也不敢喘了。
皇上繼續道:“聽說,韶儀縣主還將自己在江南一帶所有的鋪子的糧油、藥材舍出來賑災,一個內宅女子,便也有濟世之胸懷,如此深明大義,將朕的滿朝文武都比了下去,”說到這兒,他似笑非笑:“是虞愛卿教女有功。”
朱公公心弦陡然一鬆。
皇上不再盯著虞大小姐,徹底將目光盯向了浙江,禍水東引這是奏效了。
“來人啊,”皇上高喊了一聲,緊接著就有一個內侍,急步進了屋,垂頭聽諭:“傳朕口諭,擬以吏部左侍郎虞宗正,兼都察院十三道監察禦史,欽點浙江巡按監察禦史,三日後前往浙江,賑濟災民,以慰民心。”
朱公公垂下眼睛,皇上久不上朝,都察院十三道監察禦史,被司禮監居中竊權,內閣分權,已經是形同虛設。
十三道監察禦史平時歸都察院管理,但在履行職能時,卻不受都察院控製,直接上達天聽,隻需對皇帝負責。
巡按禦史官職雖低,但代天子出巡,權利通天,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斷的資格,能夠“以小監大”、“以卑督尊”,獨立行權,考察吏治,不受任何官員約束、管製。
地方官員就沒有巡按禦史管不動的。
隻要賑災這事,沒什麼大的紕漏,虞宗正就是立了天大的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