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夫人心裏堵得慌,一股腥甜陡然從喉嚨裏湧進嘴裏,她猛地用帕子捂了嘴,用力咳了好幾聲,心裏陡然舒坦了,臉色卻灰白得嚇人。
盛怒之中的虞宗正,沒注意她的異樣,宛如困獸一般嘶吼大叫:“母親,你說話了,你怎麼不說話,你說啊……”
虞老夫人緊緊地捏著帕子:“你和你二弟自幼一起長大,你二弟是什麼樣的人,你比誰都清楚,你二弟確實相中了柔嘉,但他自幼熟讀聖賢書,受虞氏庭訓長大,知禮守節,非禮勿行,與柔嘉也是清清白白……”
虞宗正什麼話也聽不進去了,怒紅了眼睛:“既然二弟相中了謝氏,你為什麼不讓二弟娶謝氏,為什麼要讓我娶?為什麼?!”
虞老夫人身體一軟,哆嗦著唇兒。
當初沒有一碗水端平,終究還是留下了禍根,如今柔嘉早死,老大不甘,老二怨恨,兄弟鬩牆。
她為了虞府,為了兩個兒子算計了一輩子,連身體都敗完了,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完成老爺子臨終前的囑托。
可到頭來,虞府還是敗在她的手中。
虞宗正怒火中燒,已經失去了理智:“是因為我不如二弟前程大,二弟娶了謝氏,是自毀前程,我娶了謝氏,還能用謝氏的銀錢,為二弟有前程鋪路。”
虞老夫人試圖解釋:“我這麼做也不全是為了你二弟,你當年科考的排名勉強隻算中等,虞氏族裏落敗了,虞府也落魄了,你和你二弟初入朝堂,也是處處不順,你二弟還好些,叫夏閣老瞧中了,可是你,在京裏頭熬一兩年,做不出政績來,就徹底埋沒了,想要有個出路,就唯有下放,可下放的日子,哪是好熬的……”
有本事的人下放,在地方熬三兩年,肯定是能出頭的。
可老大才幹平平,虞府也落魄了,族裏也沒人在京裏頭幫著他鋪路,到了地方上,一切都要靠自己。
若是熬不出頭,就要一輩子老死在任上。
她不想大兒子這麼辛苦。
可虞宗正聽不進去,老夫人的話聽在他的耳裏,無疑就成了他不如二弟的證據:“京裏頭,與我門當戶對,於我仕途有益的人家多得是,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娶謝氏?”
他前程不如老二,可虞氏是大族,是書香之家,他是正兒八經的進士,還是家裏的嫡長子,將來要繼承家業,也是能娶到,家底比較厚實的書香之女。
不一定,非要娶謝氏一個商戶女。
說起這個,虞老夫人也是後悔。
老二寫了《海圖策》,助朝廷開了海禁,謝府也得了朝廷的褒獎,也是風光,她一見柔嘉大方明朗,宛如樹上的石榴花,紅紅火火,大約是守寡了多年,難得見了這樣一個熱鬧明亮的人兒,連心裏都敞亮了,心裏就起了心思。
之後,難免就琢磨了這事。
她是信佛的人,就覺得謝府對虞府有恩,這也是難得的緣分,柔嘉聰明能幹,做長媳是能興家撐家的。
之後又仔細一合計。
虞府也確實落魄了,若和謝府結親,好處確實也多,就覺得這是一樁難得的好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