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一路飛奔,甩鞭子的聲音,在夜風之中尖嘯。
“籲”的一聲,馬蹄聲漸止,馬兒停在了朱漆的大門前,簷下一左一右掛了一排燈籠,將門頂上“虞府”二字,照得清晰可見。
周令懷翻身下馬,大步上了石階,用力叩了側門的門環。
不一會兒,漆門被拉開,從門縫裏伸出來一個機靈的腦袋,一邊打著嗬欠問:“誰啊?”
這都到了亥時。
“是我。”夜風微寒,周令懷的聲音也透了幾分寒意。
門童打了一個激淩,定眼一瞧,大喜:“表、表少爺回來,方才大小姐傳了話,表少爺回來後,立馬就去安壽堂……”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開了側門。
周令懷心裏一“咯噔”,扔了馬韁,大步跨進屋裏。
門童下意識竄出去,撿起了地上的馬韁,就有些懵了,表少爺腿腳不便,往常坐著輪椅,出行都要坐馬車。
可馬車呢?有哪裏不對?
門童猛然回頭,就見表少爺雙腿如覆平地。
表少爺的腿好了?
門童驚愣當場。
老夫人不好了,大老爺連夜請了胡禦醫進府,胡禦醫隻說,老夫人的日子到了,就在今天晚上,讓家裏準備後事。
謝宗慎和姚氏得了消息,連忙帶著虞善言幾個兒女,都趕來了大房。
府裏的下人也不敢睡了,都在各自做事的院子裏待命。
周令懷一路從前院,到了安壽堂。
他身上穿著黑色的勁裝,羊皮長靴踩在青磚鋪石上,宛如身形矯健的獵豹,大步流星,驚呆了一路的奴仆。
表少爺回來了。
表少爺的腿好了。
表少爺回了幽州這麼久,原來是去治腿了。
不消片斷,這一消息就傳遍了整個虞府。
老夫人亥時剛至,就傳了不好的消息,之後一直用參吊了最後一口氣,虞府二房人都等外廳裏,老夫人卻誰也不肯見,隻讓虞幼窈守在身邊,嘴裏也一直喊著侄孫的名字,看樣子是見不到周令懷,就死不瞑目。
不久前,柳嬤嬤從衙門裏回來了,拿了休書,使人連夜將楊氏送回本家,楊氏沒熬到家裏,在半道上就咽了氣。
謝神醫因為和巫事有關,被長安綁了,關押在青渠院。
二女兒“信巫”,被老夫人剪了頭發,關進了柴房,明兒一早就要送回族裏。
如今連老夫人也……
這一整天,實在發生了太多事,一直到現在,虞宗正腦子裏都是亂糟糟的,心裏充滿了悔恨和自責。
想到之前,他匆匆趕去了老夫人屋裏。
老夫人麵色蠟黃地躺在床上:“逼你娶柔嘉的人是我,恨也好,怨也好,都衝著我來,柔嘉沒有對不起你,是我們家害了柔嘉一條命,你若還有半點良知,就算不信窈窈是你親女,也不要禍害她,否則,”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老夫人,眼睛倏然圓瞪,流露了凶狠:“我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你。”
虞宗正想到了,當年被他推了一把,倒在地上,血淌了一地的謝柔嘉,又想到了中午那會,被他氣得吐血的老夫人,似曾相識的畫麵,令他險些崩潰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