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懷璽哪兒敢,連忙道:“老太爺折煞我了,我今兒是以晚輩的名義來拜見長輩,怎好受此禮數,還是您請上座。”
謝老太爺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他有虞老夫人臨終前交托的信物,謝府已然限入了被動。
殷懷璽沒有登門之後再表明身份,而是直接以武穆定北王的身份下拜帖,已經給了謝府一個下馬威。
謝老太爺沒有推辭。
他的心思,想必謝景流已經盡數傳送給了謝老太爺,殷懷璽也不多說:“冒昧前來叨擾,是為了商談我和窈窈的親事,”他取出來個巴掌大的小盒子,恭敬地呈給了謝老太爺:“有信物作為憑證,還請老太爺過目。”
謝老太爺接過盒子,取出來信物輕輕地摩挲,神情十分複雜:“謝府這一支是越國遺民,後來越國覆滅,我們這一支輾轉到了泉州定居,並改了謝姓,從此隱姓埋名,此信物就是我們身為姒氏後人的憑證。”
殷懷璽吃驚不小。
越國國君姓姒,而姒是舜賜於禹的姓氏,越王勾踐遷都琅邪以後,為了稱霸中原躋身於大國之列,標榜“越為禹後”,積極吸取中原文化,與當時的周天子和中原各侯和平共處,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太平統治。
這是越文化與中原漢文化的一次融合。
後來楚滅越,越不盡滅,降於秦,越國正式滅亡。
越國遺民,又與天下諸侯一起反滅了秦,歸於漢治。
後封了閩越王,繼續越國的奉祀,不受漢人統治。
直到漢武帝時期,閩越餘部完全歸入漢治,民眾遷徙到了江淮一帶居住。
越國是從夏朝,就一直活躍在曆史上的諸侯。
如此看來,謝氏來頭還真不小,難怪祖上會留下“世不為官”的遺訓。
越國王族後裔這一身份,這一底蘊,確實足夠與武穆定北王一較高低,謝老太爺將這一隱秘告之於他,是試探,也是威懾。
江淮一帶位於江蘇、安徽、河南等地,廣及中南大部分地區,閩越人甚多。
身為閩越“王族”的謝府,即便祖上榮光不在,但姒這個姓氏,在中南地區的影響力,也是十分龐大。
江淮一帶自古就是產糧、商貿之重地,更是兵家必爭之地。
他借了葉寒淵之手,巧取東南沿海一帶,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謝府在糧食、商貿上,就能扼住他的咽喉。
這是謝府傲骨和底蘊。
殷懷璽謹慎道:“謝府來曆不凡,失敬之處還請見諒。”
謝太老爺搖搖頭:“謝府既隱姓埋名,已是背祖忘宗,自不配再承先人之德,讓武穆王見笑了。”
淡淡一句話,實則飽含了深意。
閩漢曆經數朝數代,已經達成了人文融合,然越國王族後裔的身份,並不能為人稱道,謝府改姓氏,是為圖子孫後計,為後代子子孫孫求一個安穩。
越國自夏朝至漢代,都是一方諸侯列強,所謂的先人之德,更是誅心滅頂。
自稱背祖忘宗,不配承先人之德,也是表明了立場,已無光複先人之德的野心。
謝老太爺是個明白人,謝府已經上了武穆定北王的船,為了外孫女兒自曝家門,是在示弱,也是在圖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