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生了一張國字臉,留了絡腮胡,長得虎背熊腰,高壯魁梧,穿了一身青灰色的短打,不像一個謀士,倒像是上陣殺敵的將領,全身上下都透了豪邁和粗獷。
他一進屋,就大步上前,“砰咚”一聲,單膝用力砸到地上,低頭拱手,聲音洪亮道:“屬下黃文獻,見過……”小王妃三個字,差一點衝出喉嚨,在喉嚨裏滾了滾,又生生咽了下去,改成了:“郡主。”
虞幼窈忍不住看向他的膝蓋,都替他膝蓋疼,實在沒想到,黃文獻竟是這樣的黃文獻。
也知道這是軍中將士,表達對一個人敬重的禮數。
殷懷璽身邊門客、幕僚、謀士、軍師沒有一千,也有一百,但能被殷懷璽外派辦事的,肯定是其中最得力,最受信任的人。
因此,驚訝歸驚訝,虞幼窈反應卻是不慢,連忙起身,走到黃文獻麵前,彎腰起手,做了一個虛扶的禮數:“黃、黃軍師快快請起……”
黃文獻連忙道:“黃某忝為殿下軍中一員末將,禮不可廢。”
況且,他跪得那是郡主嗎?
分明是未來的小王妃啊!
軍師有名位,無實權,卻都有功名在身,有見官不跪的特權,黃文獻見了她後,可以直接拱手作揖,行文人禮,倒也不必武將那一套。
虞幼窈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黃軍師,是軍中元老,輔佐定王與武穆王鎮守北境多年,勞苦功高,是武穆王府的坐上人,自然也是我的坐上客。”
黃文獻也是個痛快人,見她不擺郡主的譜兒,著實鬆了一口氣:“末將鬥膽托大,便恭敬不如從命。”
兩人雙雙落座。
黃文獻給虞幼窈算了一筆:“絲茶鹽瓷,是大周朝的主要產業,尤其是絲綢,更是深受海外諸國的喜愛,每年通過海上貿易的絲綢,能達到三十萬匹,一匹普通的絲綢,在大周朝能買五兩銀,在海外能買到二十兩銀,更別提那些更精美的絲綢……”
他嘴巴叭叭地,把算盤打得啪啪直響,從江南、雲貴,河南攏共有多少織機,每季能產多少絲綢,每匹絲綢成本價多少。
最後得出結論:“江南、雲貴、山東河南一帶,約有三十多萬張織機,日夜不停地織絲,每年大約能產五十萬匹絲綢,大周朝每年絲綢的收益,能達千萬餘兩。”
虞幼窈知道絲綢利潤高,卻也沒細算過這筆賬:“這幾乎是大周朝整年的開銷了,鹽、茶、瓷的收益,應是也不比絲綢少,加上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稅收,為什麼國庫還收不敷出,年年都在填補虧空?”
黃文獻笑了:“拋開海上貿易風險大,常有倭寇,海盜劫船的損失,餘下的收益被底下的官員們層層盤剝,最終真正能進國庫的,也隻剩三成左右了。”
浙江都司與倭寇、海盜們互相勾結,被劫的商船,形同是浙江都司“上貢”給海盜倭寇的份額。
虞幼窈倒吸了一口涼氣:“可真是貪得無厭。”
黃文獻深以為然,繼續道:“柞蠶食量大,過度養蠶會破壞山林環境,考慮到持續發展,必須控製養柞蠶的數量,如此一來,柞蠶絲的產量,其實很有限,不過沿海一帶氣溫適宜,我建議從浙江一帶,引進優質的桑樹苗,在不適合耕種的地方種桑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