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熱醒的。
屋子裏炭盆點的旺,更別說還有兩床棉被壓在身上,裴慎出了滿身的汗,掙紮著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當他看到頭頂的木梁時,眨了眨眼,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桌上的蠟燭燃到了一半,室內十分安靜,裴慎撐起身體坐了起來,一抬眼,便看見了靠在床邊坐著的甄好。
他呼吸一滯,動作也跟著小心翼翼了起來。
“甄……”裴慎剛張口,又很快閉上了嘴巴。
他心中詫異,甄姑娘怎麼會在這兒?
裴慎的目光落到桌上的藥碗上,他愣了愣,才從齒縫中回味出了苦味。他回想了一番自己最後的記憶,是想要起身去喝水,剛站起來,便沒了意識。
應當是他昏倒了,甄姑娘就住在他的隔壁,聽到動靜過來找他,然後照顧了他。
甄姑娘照顧了他?
裴慎的臉上飛快地染上了幾分薄紅,並非是因為生病,他臉上的緋意色甚至從臉頰到了耳朵,到了脖頸,連指縫都透著羞意。
裴慎手指微顫,他抿緊了唇,小心翼翼避開甄好,從另一邊下床,又抓來一條被子,動作清清地蓋到了甄好的身上。他的動作已經很輕,可甄好原本就淺眠,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她迷迷瞪瞪的睜開眼,與裴慎的視線對上,看著對麵人迅速的抱著被子往後退了一大步,這才清醒了過來。
“裴慎?”甄好坐直了身體:“你醒過來了?身體好些了沒有?”
裴慎側過臉,頷首道:“多謝甄姑娘照顧,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
甄好放下了心,又問他:“好端端的,你怎麼還忽然病倒了?”
裴慎抿了抿唇,說:“最近想著秋闈,一時疏忽了。”
才不是。
他想的是甄姑娘。
日也想,夜也想,睜眼閉眼都是甄姑娘,連平日裏最喜歡的詩書也無法讓他集中精神。
裴慎抬眼,飛快地看了甄好一眼,又迅速地撇開了頭。
他又往旁邊走了一步,離甄好更遠一些,道:“甄姑娘回去休息吧,我已經好多了。”
甄好不疑有他,隻是囑咐道:“哪怕你再看中秋闈,你也得多注意些身體,不把身體養好,到了秋闈那日,你還要在貢院裏待上九天,身體不好,如何能撐得住?”
裴慎垂頭:“甄姑娘教訓的是。”
“也不隻是我,連裴淳都擔心你,你忽然病倒,把他嚇了一跳。”甄好道:“ 如今你好了,明日可得記得去安慰安慰他。”
裴慎應下。
甄好張了張口,覺得自己又變得囉嗦,像個嘮嘮叨叨的老太太,她想了想,才幹巴巴地道:“那你好好休息,別再累壞了身體,不然我們都要擔心。”
裴慎悶悶應了一聲。
甄好這才走出去。
她走到門口,拉開門,外頭的冷風便灌了進來,背後是炭盆燒得暖和的屋子,前麵是寒冷的夜風,甄好動作停頓了片刻,正要抬腳,忽然好像聽到身後裴慎小聲說了一句什麼。
她回過頭去:“你說什麼?”
裴慎沉默地注視著她。
甄好與他的視線對上,還愣了一下,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諸多思緒,可裴慎又飛快垂下眼,長睫斂去了他眼中的複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