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年來,莊婧溪也不是沒有旁敲側擊地提醒過陸仲齊和顧寧霜。

譬如一年前的某一天。

她在翻閱兵書時,問正在擦拭佩劍的陸仲齊和顧寧霜,“陸家對皇上忠心耿耿,可君心難測,父親母親就不怕有朝一日,皇上會對陸家下手?”

當時,陸仲齊和顧寧霜是怎麼回答的呢?

陸仲齊笑意爽朗飛揚,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歎道:“阿婧是真的長大了。”

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戶折射進來。

在燭火和月影下,陸仲齊和顧寧霜的身影,被拉得極長。

顧寧霜的神情,有些悵然,亦有著看破塵世的灑脫通透。

她道:“陛下是個仁德的君主,他心係百姓,知人善用。戰事未平之前,他不會對陸家下手。”

“若戰事平定,河清海晏,陸家人的性命,他想收便收吧。”

“武將哪有到白頭的?陸家人不怕死,若是怕,就不會征戰沙場那麼多年了。”

莊婧溪才知道,原來陸仲齊和顧寧霜,早就做好了有朝一日,會被君主猜忌的準備。

她擱下手裏的兵書,又問:“若陛下不是那個下手的人,是旁人陷害陸家,陛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事態發展呢?”

陸仲齊將擦拭好的佩劍掛在牆上,轉過身道:“他不會的,朝中不能沒有武將,他不會任由陸家被陷害。除非,他自己也身不由己。”

“亦或者,他看得分明,知道無論是誰做太子,將來登上皇位也會把整個寧國江山搞得一團糟。那個時候,陸家的去留,已經不重要了,橫豎陸家也改變不了什麼。”

的確,除去年幼的八皇子,朝中餘下的那幾位皇子,一個個的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很難說得清,當時的明宣帝,是不是也因為看透了,所以懶得再做什麼。

微風吹起莊婧溪垂在肩頭的發絲,陸飛白推了她好幾下,才讓她從渙散的回憶中回過神。

陸飛白撓了撓頭,“阿婧,你在想什麼呢?我叫了你半天你都沒反應。”

莊婧溪垂下眼瞼,輕輕地笑了一下,“沒什麼,我隻是在想,該如何解決這些燙手山芋。”

顧寧霜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腦袋,道:“阿婧,暫時將它們放在陸家吧。將軍府在邵京城,還是說得上話的。

她又歎了一口氣,“原本這些東西,應當放在莊家才對。然而莊府的人都是豺狼,你若是放在那,這些東西,就與你無緣了。”

倒不是顧寧霜挑撥離間。

隻是事實就是如此。

阿婧於昨日酉時回京,今日已是回京的第二日。

這麼久了,偌大的莊府,有一個人來問過阿婧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嗎?

阿婧那麼好的姑娘,怎就攤上了心性如此涼薄的家人?

莊婧溪將顧寧霜的擔憂和心疼都看在眼裏。

她垂眸,看著手心裏那條淺淺的白色疤痕,笑著搖了搖頭。

她道:“娘,這些東西我留著是個禍害,我也不願讓陸家替我承擔這份風險。”

她眼角逐漸滲出幾分諷刺,眼神清明到令人骨血發涼,“可同樣,我也不會白白便宜了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