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過往,朱毓成不由得歎息一聲。
承平一十六年的四月,他們二人一同在金鑾殿外頭的玉階下,等待傳臚。
那時的他們意氣風發,想要君臣同袍,創一個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想要青史垂名,做一個受百姓愛戴的良臣。
可現如今,再見已是陌路人。二十載的官海沉浮,從前的初心早就找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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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館裏,一名老仆抱著壺剛暖好的酒,送至天井的石桌。
薛無問執壺倒酒,笑著道:“朱世叔此話何解?”
朱毓成哼一聲,道:“齊昌林府裏,有一名小妾是我的暗樁。你都查到她身上了,我還能不知曉你在查誰?”
薛無問沒真打算瞞著朱毓成,隻不過是在試探一下他知曉多少。
聽見此話,便抬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世叔見笑了,小侄的確是在查齊尚書。”
朱毓成深望了他一眼,道:“你爹可知道你在做什麼?”
定國公府在大周的地位太過特殊,輕易不能牽涉進黨爭裏。
當初先太子府出事,定國公在一開始也隻能袖手旁觀。
那時他與薛晉都以為,以先帝對先太子與先太孫的偏愛,就算起疑心,也會先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絕不會讓太子太孫蒙冤。
事實也是如此,承平帝雖震怒,可心裏到底是傾向於相信太子的,特意命大理寺、刑部與都察院三法司會審此案。
原以為這樣重大的案件,沒個一年半載都不能查出個水落石出。
可承平帝的口諭才下達了不到兩個月,三法司便定了案,判太子府謀逆,一同參與這起謀逆案的還有青州衛家與霍家。
沒多久,宮裏便傳出了承平帝病危的消息。世人都說是因著太子府謀逆一事,承平帝才急怒攻心得了病。
承平帝病危的消息才傳出來幾日,邊關忽然告急,北狄、南邵大軍在此時齊齊進犯邊境。
就在這風雨飄搖、人心惶惶之際,首輔淩叡兩度請立當時的康王周元庚為太子,均被康王溫和拒絕。
直到第三次,淩叡與一眾大臣跪在康王府門前,懇請康王為江山社稷考慮,這才將康王請出了康王府,入主東宮,替病危的先帝監國。
這一切都發生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裏,短短七十二天,太子一脈盡廢。
太子太孫被賜毒酒,太子妃被賜白綾。
反倒是一貫無心朝堂,隻愛吟詩作畫的康王成了新的太子。
承平帝膝下統共三個兒子,太子已死,六皇子周元季無心政事,成日帶著朝陽郡主遊山玩水。
周皇室裏,能坐上帝位的,除了四皇子,倒真的找不著旁的人。
這七十二天裏發生的一樁樁事,一環扣一環,朝臣不管看得明白,還是看不明白,都知曉康王稱帝已成定局。
有人選擇明哲保身,亦有人選擇以死相諫。
其中一人曾一頭撞在奉天門的登聞鼓上,稱太子府謀逆一案疑點重重,分明是遭人陷害。
那人正是都察院左僉都禦史,輔國將軍府的六公子,亦是當朝駙馬趙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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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毓成想起那一片潑濺在登聞鼓的血,心底一陣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