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奉在大悲樓的靈牌又非第一回 顯靈,皇帝若是不信,那就別將開國功勳的靈牌供奉在此!”
趙保英聽罷這一通怒氣衝衝的話,便是最開始不知曉這位大師是誰,眼下也反應過來了。
是那位在藥穀裏潛心研究醫理與佛法,性格極其孤拐的圓青大師。
“這……”趙保英一怔之後,便望向圓玄大師。
圓玄大師是大相國寺的住持,又是成泰帝最為尊重的高僧,這事說到底還是得看圓玄大師是何態度。
圓玄轉著檀木珠,與圓青靜靜對望一眼,很快便垂下眼,聲音平靜道:“前朝末年,獻帝昏庸無能,嗜殺成性。彼時供奉在大悲樓的靈牌曾顯靈,若貧僧沒有記錯,那時供奉在樓裏的九麵靈牌一夜間齊齊擘裂。”
圓玄說著的是前朝的事,可言下之意,卻是再清楚不過。
大周的開國皇帝之所以能順應天意,登基為帝,可不就是因著前朝皇帝德不配位,這才給了他改朝換代的機會?
那時周元帝可沒少拿大悲樓這幾麵靈牌做文章。
若說眼下衛家先祖的靈牌擘裂是陰謀,那兩百年前,前朝那九位功臣的靈牌擘裂是不是也是陰謀?
既如此,建立大周朝的那位皇帝還能稱作是天選之子嗎?他的後代又真的有資格做龍子鳳孫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既然圓玄大師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這大悲樓今日定然是上不去的。
趙保英笑了笑,道:“兩位大師所言甚是,咱家定會同皇上傳達兩位大師的意思。”
說罷,他轉眸望了望薛無問,道:“咱家瞧著今日倒是不必上大悲樓了,薛大人如何看?”
薛無問漫不經心地摩挲著腰間的繡春刀,頷首道:“便依趙公公的。”
幾人如何上山來,便又如何下山去。
圓玄望著霍玨與薛無問的背影,淡淡道了聲“阿彌陀佛”,接著眸光一轉,落在了圓青身上。
“貧僧以為師弟這輩子都不會出藥穀了。”
圓青拍了拍僧衣上的草屑,從鼻孔裏“哼”一聲,道:“我是何性子師兄還不知道?若不是我對師傅發了誓,上回淩叡派人來之時,我早就一把毒藥撒過去,將人毒死!”
圓玄輕聲一歎:“圓青,汝乃出家之人。”
“出家人又如何?出家人也是人!”圓青想起往事,望著圓玄的目光就像鋒利的刀刃,“師兄是否早就忘了自己是個人?當年你明明可以——”
圓青說到此,話音一頓,死死咬住了牙關,靜了半晌,方才道:“是我魔怔了。師兄生來就是這大相國寺的住持,怎會有七情六欲?”
說罷,他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在他離去後,圓玄轉動佛珠的手慢慢停下。
身後古樸的寺鍾緩緩敲響,“當——”地一聲在靜謐的古刹裏久久回響。
圓玄閉上眼,仿佛聽見了許多年前,衛太傅對他說的那句話。
他說:“圓玄,你活得太累。”
累嗎?
圓青說得對,他生來就是做這大相國寺的住持的。
自從兩百年前,那位天生佛根的佛子為了前朝公主而還俗後,大相國寺在培養下一任住持時,加了一門去凡根的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