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蕭蕭的落雪夜,內殿燈火通明,闃然無聲。

長公主望著那麵舊鼓,緩緩閉上了眼,微顫的柔胰覆上那片血跡,輕輕喚了聲:“趙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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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落滿京。

十二月二十六日,是欽天監算出的黃道吉日,宜將先太子、先太子妃與先太孫的屍骨葬入皇陵。

整個盛京無人不知,七年前的三府謀逆案原來是冤案。

那些曾得先太子府照拂過的老百姓身著素縞撐傘立於長安街街頭,目送那鋪著明黃色絹布的棺槨自太廟而出,往皇陵而去。

先太子周元旬的葬儀隻略低於皇帝的下葬之禮,棺槨運出太廟這日起,成泰帝遵禮製下令敕朝廷眾臣齋戒十日。

後宮的一眾妃嬪連同唯一的皇子周懷旭也自然要循禮齋戒。

王貴妃這幾日每一日都讓大皇子到乘鸞殿用膳,免得底下的人出錯,讓他吃了葷腥,日後遭言官詬病。

淩叡已死,王氏一族大半族人也被罷了官。

如今的王鸞終於徹底擺脫了淩叡與王家,可她仍舊不敢鬆懈半分。隻要旭兒還未坐上那位置,那便一日都不可放鬆。

王鸞對周懷旭看得愈來愈緊,他這些日子過得委實有些喘不過氣。

齋戒的最後一日他從上書房下學,人才剛走到禦花園便遇見了一輛熟悉又陌生的轎攆。

周懷旭認出了那是惠陽長公主的轎攆,忍不住喚了聲:“小姑姑!”

惠陽長公主忙讓人停了轎攆,掀開一側的簾子,對周懷旭淡淡一笑:“大皇子。”

一句“大皇子”的稱呼,生生讓周懷旭覺出一點生分來。

他抬起一雙幹淨的鳳眸望著惠陽長公主,道:“小姑姑,我可以坐你的轎攆回乘鸞殿嗎?”

小郎君聲音還帶著點稚氣,可那張小臉卻板得極其嚴肅,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小時候的趙懷旭可不是這樣。

惠陽長公主心下一歎,道:“上來罷,本宮送大皇子回乘鸞殿。”

她今日穿了身素白的喪服,麵無點妝,發髻裏也隻簪了朵白花。不知為何,竟讓周懷旭想起了七年的小姑姑。

那時他尚且不到四歲,可他卻對那一日記得格外清楚。

那一日小姑姑也是穿了一身白色的喪服去了養心殿,之後便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皇宮。

他印象中的小姑姑始終是溫柔愛笑的,他從不曾見她臉上露出那樣痛苦的神情。

嬤嬤同他說那是因為小姑姑的駙馬爺死了。

駙馬爺沒死之前,小姑姑同他其實很親,每回進宮,都會給他帶些宮外的小玩意兒,會親昵地喊他“旭兒”。

他那時日日都盼著小姑姑進宮裏來,可後來她鮮少入宮,便是來也不再來看他。

仿佛一日間,她就不再是他的小姑姑。

轎攆裏點著香,惠陽長公主遞了個手爐給周懷旭之後,問了兩句周懷旭的學業便閉嘴不語。

快到乘鸞殿時,周懷旭覷了覷她,遲疑了須臾,用隻有二人方才聽到的音量道:“小姑姑你不入宮來,是不是因為父皇會打你?”

“哐當”一聲,惠陽長公主手上的銅製手爐倏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