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年歲大了,受不得肅州又冷又幹的天,這些年一直住在盛京。

前兩月大抵是想孫兒了,特地給崔氏來了封信。

薛無問聽到薛老夫人病了,自是頷首應下,趕在八月十五之前,回到了盛京。

盛京是國都,天子腳下的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都與旁的地兒不一樣,這幾日談得最多的大抵就是太孫殿下那位通房被太子妃逼著落胎之事。

有說這事太子妃做得好,青州那位太孫妃尚未入宮,便弄出個庶長子出來,豈不膈應人?

也有說皇家子嗣素來不豐,把無辜的孩兒落掉到底不慈,孩子生下來放主母膝下代為教養豈不美哉?

還有說那通房可憐的,這身孕懷得太不趕巧。

衛大娘子先天體弱,也不知曉能不能生出嫡長子來。總不能她生不出來,便不讓旁的姬妾生吧。若那通房在她進太子府後再有身孕,說不得這孩子便能保住了。

薛無問彩衣娛親了幾日,終是坐不住,去了趟玉京樓尋蘇玉娘。

蘇玉娘給他斟了杯酒,笑著道:“孩子不是太子妃逼著落胎的,而是太孫殿下親自下令,要她喝下落子藥。那通房是太孫殿下乳娘之女,與太孫殿下自小就有些情誼,太孫大抵也是有些不忍。但不忍歸不忍,該硬下心腸之時,卻也不含糊。”

薛無問扯了扯嘴角:“不落胎,那通房豈能活?太孫不過是在保她的命。”

他說這話時分明含著笑,可蘇玉娘卻覺察出他藏在話裏的一絲怒火。

她也不多問,隻笑吟吟道:“那通房喝那落子藥喝得極痛快,不哭不鬧的,極通情達理。太子妃還誇她懂事,已經允諾,等太孫大婚之後,隻要她再有孕,便賜她孺子的位份。”

蘇玉娘管著玉京樓,這盛京裏有什麼消息她幾乎第一時間便能打聽到。

關於太孫的這位通房,也是略知一二的。

蘇玉娘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用一個未出生的孩子換一個位份,以及太孫的愧疚,順道在未來太孫妃即將及笄之時膈應她一下,這手段妙啊。”

話音甫落,這屋子裏的溫度霎時冷了幾分。

薛無問未發一語,隻垂眸望著手裏的酒盞。

再一個月,她便要及笄了,盛京這裏的事衛家的人不可能不知,她自然也會知曉。

她……可會覺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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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無問猜得不錯,太孫通房有孕之事,衛家人從一開始便知曉了。

隻衛太傅不想自家孫女因著這事擾了及笄的興致,便下了封口令,不許旁人說起這事。

衛媗對那事也隻聽說了個囫圇。

太子妃派來教她宮廷禮儀的宮嬤還笑著同她道:“太孫殿下為了維護大娘子的臉麵,二話不說便讓梅氏落了胎,說禮不可廢。奴婢瞧著呀,太孫屬實是極看重大娘子的。”

衛媗麵色平靜,隻淡淡笑了笑,“嗯”一聲。

宮嬤見她眉眼淡然,不似有怨,心裏滿意得不得了。不愧是青州衛家的姑娘,單單是這份識大體的主母氣度,便已經是許多貴女望塵莫及的。

就是……身子骨太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