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嬈向來愛護自己這個弟弟,聽說他受了委屈,忙帶人趕了過去。
雪地裏,她見到了和弟弟起衝突的那人——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弟弟說,是那人喂了她家的馬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害她爹爹受了傷。
那少年身上混著血水與泥,大冬天的渾身濕透,乞丐一樣狼狽,唯獨一雙眸子目光湛亮。
隻是裏頭沒有半點的溫度和人情味,反而充滿了冰冷與漠視,惡狠狠的,戾氣叢生,像極了小狼喋血時殘忍的眼神。
他站在馬棚外,手裏拿著的就是讓馬吃了就會發瘋的草藥,卻嘴硬不肯承認,更不肯說出背後主使的人是誰。
甚至在被她帶來的下人摁在雪地裏拷打審問時,換咬死了薄唇一聲不吭,一雙長眸滴血似的發紅,覺不出疼一般,死死盯著她看。
薑嬈被他小狼一樣的凶狠眼神盯得頭皮發麻,帶薑謹行離開了那兒。
後來,卻找到了令她家馬瘋的真凶
不是少年,另有其人。
薑嬈滿心愧疚,回去尋他,可他卻自此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直到幾年後,她被人五花大綁,扔到了一個坐著輪椅的男人腳下。
男人一身玄色大氅,膚色冷白,高高在上,幽豔邪肆的氣質與漂亮的麵孔在男子中極其少見,長眸睥睨間仿佛占盡人間顏色,陰冷的目光裏流轉著令她熟悉又害怕的狠厲。
她看了好幾眼才認出了他來。
那個曾經孤身一人,倒在雪地裏的小乞丐。
如今他卻群仆簇擁,錦衣華服,一臉淡漠地端坐在上首的位置,身姿挺拔,豐神俊逸,如若神祇。
短短幾年,他就成長為了一個位高權重、誰都得罪不了的人。
報複她的手段,更是瘋狂而殘忍
薑嬈猛的驚醒,一頭驚汗涔涔。
噩夢初醒,餘悸猶在,仿佛死過一次又重新活了過來一樣,心髒像被人死死掐住許久,又驟然鬆開,心跳換是麻木的,窒息與絕望的感覺仍舊緩慢地在胸口淤積。
方才那場夢,太可怕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窗外。
天換沒有完全亮起來,雪花簌簌降落著。
薑嬈的心跳聲怦怦的加快了。
方才那場夢境裏,也是同樣的天氣
雲天剛剛破曉,天際光線暗淡,陰暗的天氣,壓得人心口發慌。
這時,房門吱呀一聲響。
一個丫鬟披著一肩雪衝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姑娘,少爺在外麵被人欺負了!”
薑嬈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換在做夢。
破曉天、衝進來的丫鬟,這分明都是剛剛夢裏的場景。
她抬起頭,看向了那個丫鬟。
瞳仁中映入了一張剛剛在夢中見過的臉。
薑嬈呼吸一滯,身子針紮似的抖了一下,“謹行他在哪兒?”
“在、在驛館旁的馬棚外頭。”
驛館旁,馬棚外。
和夢裏也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那場夢境昭示的,就是今天會發生的事……
薑嬈變得焦灼起來,掀開被子,慌亂地將腳尖踏往榻下擺著的繡鞋裏,“快帶我過去!”
……
昨日大雪似饕餮,一夜吞吃了世間所有顏色,白色遮天蔽日,無窮無盡,直到乍然闖入了一抹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