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不是隻指望著愛情活著的人,宋騅走了,她的心裏雖然有痛有遺憾,但不會呼天搶地,依然好好地做生意,收賃錢,該有的快活,依然不少,隻是夜裏偶然想起,心尖會痛上一痛。
先前鎮上還有些猜測她來曆的風言風語,後來見周雲行事清清白白,行事大方有手腕,一個女人,生意越做越好,雖說拋頭露麵不好,可聽說她在金陵那邊還有背景,得罪不起,議論聲漸漸小了。
這倒不是周雲幻想中的樣子。
她以為自己出了宮,安定下來以後,就要養幾個麵白貌美的小倌。
一個不回娘家,落戶他鄉的寡婦,養幾個小倌……她若這樣行事,定逃脫不了非議,早做好了準備。
誰知卻是她先改了主意,覺著養貌美的小倌沒意思。
不如教一個呆子認字算賬有意思。
周雲一想到宋騅,一會兒笑,一會兒惡狠狠的磨牙。
呆子就是呆子,解詞達意的本事,一點都沒有。她要再見了他,定要將他那不中用的腦袋削掉。
可又不知,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宋騅性子果然拗,她給他的月祿,真就一個銅板都沒帶走。那他得靠什麼生活,過得好不好?
丫鬟見周雲像在生氣,不敢靠近,被周雲看到,“有事?”
丫鬟戰戰兢兢,上前說道:“是個壞消息……”
“說吧。”
“與衢陵江家定的那批布,寄不來了。”
“怎麼回事?”
“江家家主過世,家中內鬥,起了火災,貨都燒沒了。”
周雲皺眉,“那蘇家的布行呢?”
“那家也沒貨了。”
“我出去打聽打聽。”
丫鬟攔住周雲,“掌櫃已經差人打聽好了,說是有位從金陵來的皇商,最近在我們這邊,他手上還有多餘的貨,願意給我們用,隻是……那人說,想見一見主子。”
“見啊。”周雲笑,“這又什麼好為難的,鋪子裏宅子裏養著那麼多人,送上門的生意不做,怎麼養活你們。”
她問,“那皇商,怎樣稱謂?”
“不知全名,隻知姓宋。”
聽是個姓宋的,周雲臉色稍微變了變。
她如今一聽宋姓,就會想想宋騅。想到宋騅,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周雲拿上錐帽,坐上馬車,去和那個皇商約定好的酒樓。
一路上,一直在想宋騅。
下馬車前,周雲拍了拍臉,將總在她腦海裏晃的宋騅趕了出去。
店小二引她進門,幫她推開雅間門。
梨花屏風後,坐著一個男人。
這背影,寬肩窄腰,令她眼熟。
周雲呼吸聲一輕。
店小二給關上了門,店裏人聲隔絕在外,屋裏瞬間安靜下來。
周雲腳步繞過去,屏風後的男人剛好站起來。
男人身量又高了一些,麵容多了滄桑,眼裏多了閱曆。
卻還是像之前那樣,看到周雲,眼睛便亮了起來,如同寒夜裏濃雲遮不住的星辰,亮得驚人,“在下宋騅,想和姑娘談一筆生意。”
後來宋騅與周雲提起他那四年,沒說他白手起家,做皇商那種種驚心動魄的坎坷與際遇,隻說:“我這四年,長了一些年紀,見了許多人。”
“你那時說我年輕,見過的人不多,以後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麼,一定會後悔,可我見過那麼多人,心裏還是想著你。”
“錯過你才是我會後悔的。”
“你我身份有異,我若不走,闖蕩出自己的績業,不敢堂堂正正,喚你一聲阿雲。”
“你和江家的生意黃了,當真與我無關。”
“我想和你談的生意,也從來無關金錢。”
“宋騅……還缺一位夫人。這樁生意,隻和阿雲一個人做。就是不知……阿雲願不願意?”
周雲勾上他的脖子,主動親吻他的嘴唇,笑他明知故問,“你說我願,還是不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