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可憐人啊。如意心裏這麼想著,腳步未停,托著銀盤往廚房去了。

屋子裏的夫人是當今首輔薑元柏的繼室夫人,季淑然。那少女便是首輔千金,季淑然的親生女兒,薑家三小姐薑幼瑤。

至於她們說的那位“熬不過這個夏日”的人,應當就是薑家二小姐薑梨了。

薑二小姐薑梨五年前因犯錯被送到廟裏學規矩,五年來,薑家似乎都沒這麼個人。如今家中做主的是季淑然,薑家嫡出的千金小姐也就隻剩下薑幼瑤一個。首輔大人正室嫡出的千金小姐,如今就快要熬不過這個夏日,而府上上上下下卻無一人知道。

可就算知道了,似乎也沒什麼變化。

如意心中歎息一聲,看了看手裏冷掉的茶,又能如何?先夫人已經去了,薑二小姐又是這麼個不惹人愛的名聲。

世道就是這樣,人走茶涼呢。

……

青城山上的鶴林寺是名寺。

山路雖崎嶇,山上鬆石深秀,茂林修竹,景色倒是很好。尤其是住持通明大師更是遠近聞名。據說在鬆鶴寺禱告也十分靈驗,因此許多人不惜跋山涉水來到鶴林寺,隻為上一炷香。

離鶴林寺不遠,有一處庵堂。比起鶴林寺香客絡繹不絕,這庵堂則就看起來冷冷清清,幾乎空無一人。

下了一夜的雨,山風更寒,庵堂靠柴房的一間屋子裏,有女子的抽泣聲不斷傳來。

“姑娘……姑娘可怎麼辦呀……”

薛芳菲甫一睜開眼,便覺得耳邊嘈雜。她費力的動了動手指,隻覺得身子沉得要命,再一動,忽然明白過來,並非身子沉得要命,而是身上蓋的被子太沉了。

棉被本來很薄,卻因為發了潮變得冰冷沉重,捂在身上難受的要命。她掀開被子,覺得胸口舒服多了,慢慢的坐起身。

身邊的哭泣聲戛然而止,就著桌上昏暗的燭光,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難掩驚喜的臉,她道:“姑娘醒了!”

姑娘?

薛芳菲一愣,打量著麵前人。麵前的丫頭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眼睛腫的跟桃核似的,長得倒是可愛,隻是瘦骨嶙峋的模樣令人看著心酸。她穿著不合身的深藍布衣,渾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看著薛芳菲傻兮兮的發笑。

叫她姑娘,莫非是丫鬟?可就算她在桐鄉未出嫁時候身邊的丫鬟,也不至於穿的這樣寒磣。

薛芳菲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不對,重點是,她不記得自己有這麼一個丫鬟。她嫁到燕京後,四個貼身丫鬟,兩個後來嫁了人,剩下兩個,在宴客那一日出事後,沈玉容的親娘要把兩個丫鬟也打死,被薛芳菲苦苦哀求才攔住,給放了出去,後來伺候她的那些人,想來也是永寧公主的眼線了。

永寧公主!眼前突然飛快閃過一些畫麵,薛芳菲想起來了,分明是永寧公主來挑釁,她被永寧公主的下人勒死,難道她沒死麼?怎麼可能?永寧公主這樣斬草除根的人,不可能留下她的性命。

難道……她被人救了?是沈玉容?還是其他?

薛芳菲直直的看著小丫頭不說話,小丫頭的傻笑停止了,有些害怕,小聲道:“姑娘?姑娘?”

“你是誰?”薛芳菲問。話一出口她就愣住了,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卻又想不起來,究竟是哪裏不對勁。

小丫頭更著急了,她說:“姑娘,奴婢是桐兒啊!”

桐兒?薛芳菲想不起來有這個人。

“姑娘,”桐兒看起來像是要哭了,她道:“姑娘,奴婢知道您心裏不痛快。二小姐他們怎麼能搶了您的親事,那是夫人在的時候為姑娘定下的親事。寧遠侯他們家怎麼能幹出背信棄義的小人勾當。還有老爺,姑娘,奴婢知道您怨老爺,可是您不能看不開什麼都不要了啊,您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夫人想想,夫人在天之靈看到了您這樣,該有多難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