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禦史大夫來公布兩家家產,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薛懷遠的家產除了貪墨的銀子外,幾乎一無所有,比家徒四壁好不了多少。便是僅有的俸祿,還時常因為接濟百姓沒了。馮裕堂卻不同,短短半年,比薛懷遠十幾年來的所有都還要多個幾十倍。
眾人都沉默了。
薑梨道:“諸位大人不覺得奇怪麼,如薛懷遠這般罪臣,十年來所作所為,竟比燕京城許多官員還要清廉。倘若別的貪汙官員都能如薛懷遠這般,咱們北燕,便也不愁不繁盛了。”
“巧言令色,”李仲南冷哼一聲,“那他總是貪了!”
薑梨一笑:“傳人證。”
這一次,傳的人證卻是薛懷遠曾經的部下,彭笑,何君,古大古二他們。他們早已一腔熱血,便是為了能在有生之年為薛懷遠平反,終於等到了如今的時機。不等薑梨開口,立刻就跪下,細細訴說薛懷遠這十多年來的艱辛。
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薛懷遠,因著數十年的相伴,因此他們的話,也格外讓人感同身受,當說到薛懷遠被人陷害入獄,而他們這些官差被馮裕堂的人丟到礦山狠心折磨的時候,七尺男兒,竟然忍不住落下淚來。
都是血淚。
洪孝帝似有所動,成王暗叫不好,當機立斷道:“不管如何,薛懷遠貪墨一事是事實,也就如薑二小姐所說,讓薛懷遠行千刀萬剮之刑。”不能讓薑梨說下去了。
“慢。”洪孝帝道。
一個“慢”字,讓成王的心沉了下去。
他雖內心並不懼怕洪孝帝,但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兒,也不能駁斥洪孝帝的看法。而顯然,現在的洪孝帝,分明已經偏向了薑梨。雖然知道洪孝帝是想要以薛家一案來牽扯永寧公主,但眼下,薑梨的說法的確能引人信服。
情理情理,要給薛懷遠脫罪,“理”不夠,“情”來湊,薑梨卻用了這麼一種令人無法拒絕的手段,一步一步的將薛懷遠身上的冤屈洗淨。
看明白過來的大臣們,瞧著薑梨的目光都充滿異樣,這樣的廷議,真是令人看的歎為觀止。
薑元柏也像是不認識似的盯著自己的女兒。他知道薑梨聰明,薑家的小輩裏,薑梨可能是最聰明的一個。但這樣的朝廷手段,未免也太過,薑元柏內心甚至懷疑,今日薑梨的做法,背後會不會有高人指點。否則一個閨閣千金,有這樣的政治手段,應當是不可能的事。
旁人不會以為這是薑梨想出來的辦法,隻會將此事放在薑元柏的頭上。認為是薑元柏讓薑梨在殿上如此說,對薑元柏的籌謀又認識更甚一步,認為薑元柏是真正的老奸巨猾。
“你接著說。”洪孝帝對薑梨道。
薑梨伏身,聲音清脆,道:“臣女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桐鄉縣丞薛懷遠有罪,罪在上任數十載,除了貪汙賑災銀之外,淡泊寡欲,洗手奉職,臣心如水,清風峻節。世上難有這樣的貪官,定是在籌謀更深之事。為官多年,將桐鄉改頭換麵,內有陰謀。家中家產無幾,去向不明,臣女以為,薛懷遠之罪,罪無可赦,懇請陛下,治薛懷遠千刀萬剮之罪!”
右相李仲南閉了閉眼,曉得薑梨這一番話說下來,薛懷遠身上的罪責,便徹底洗清了。
正話反說,正話反說,薑梨的這一番正話反說,可謂是精彩絕倫,讓人辯無可辯。
殿中久久的沉默。
過了許久,洪孝帝的聲音響起,道:“如此說來,薛懷遠並無罪過,反倒有功。五次有功之臣罪責加深,其中恐有冤情。馮裕堂一案,馮裕堂有罪不疑,薛懷遠貪墨,疑點重重,周德昭,朕要你重新徹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