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還沒有人注意,以為是哪位琴師在彈奏。漸漸地,聽的人也都被吸引了注意,有人道:“這是哪位琴師,《關上月》這般琴曲也能彈得出神入化,這……這是何人在彈?”
“對對對,哎,蕭先生,您不是會琴嗎?這琴聲已經能稱得上極好了吧?”有人問。
冷不防有人問到蕭德音,蕭德音正在發呆,一時沒回過神,隻見身邊有人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蕭先生,您怎麼了?”
蕭德音這才回過神,勉強笑了笑,回答道:“嗯,談的極好。”無人發現她此刻的掌心裏,竟全是汗水。
旁人隻能聽到琴聲,卻聽不到琴心,可她分明就覺得,彈琴的人如此熟悉,好像就是那個人,那個本應不該存在的人……薛芳菲?
這怎麼可能呢!
薛芳菲已經死了,彈琴的定然是和薛芳菲琴聲相仿的人,是她自己弄錯了。蕭德音這般想著,迫不及待的問沈母,道:“敢問夫人,府上琴聲是何人所奏,能不能請來一敘?”
沈母也是一頭霧水,道:“琴師?我們府上未曾請過琴師。”
“未曾請過琴師,那彈琴的是誰?”眾人詫異,“不會是來客裏的哪位小姐吧?”
沈如雲恰好也在,她想了想,道:“府裏隻有一張琴,是大哥的,放在西園的茶房裏。要是有人在咱們府上彈琴,定然隻能彈那一張琴,隻要派人去瞧瞧就知道是誰了。諸位不必心急,我這就叫人去看,哪位彈琴的人是誰,再請他過來。”說罷,便吩咐丫鬟前去了。
《關上月》仍舊沒有停,越是彈到激蕩處,越是有味道,有人忍不住道:“這琴聲,和蕭先生也差不離了。”
蕭德音聞言,心中一陣惱火。曾幾何時,整個燕京城將她奉為第一琴師,尤其是驚鴻仙子出嫁以後,她再無對手。可是短短半年以來,先是薑梨,後是莫名其妙的這人,她這第一琴師,仿佛人人都能做得似的!
除了惱怒以外,蕭德音的內心深處,還有深深地恐懼。
實在是太像了。
她還記得第一次聽薛芳菲彈奏《關上月》的時候,吃驚的都不肯相信世上有人能彈成如此境界。在那時,她也痛恨的發現,自己的琴技,的確及不上薛芳菲。
好在薛芳菲死了。
但這人是誰?
被沈如雲吩咐去尋找彈琴之人的丫鬟來到了西園的屋子裏,那彈琴生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小丫鬟進了屋子,看見那方珍貴的花鳥琴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似乎從未有人來過。
空氣裏隻餘淡淡的芳香。
小丫鬟去而複返,卻帶回來古琴旁邊並無他人的消息。
眾人一片嘩然,《關上月》彈奏完了,彈琴之人不知所蹤,也不知是誰,這看起來像是很有韻致的一個謎。有人道:“說不準正是什麼高人,平日裏戲文裏都愛這麼寫,這些高人都有自己的習性,不樂意讓人發現他們的真麵目。”
“如此如此,風雅風雅!”
人們這般說道,蕭德音掌心的汗水,卻更多了。
那人不知所蹤?怎麼會?不過是一個狀元府,這麼小的地方,能躲到哪裏去?既然一開始就不打算見麵,為何還要彈奏。蕭德音隱隱覺得,那琴聲,分明是彈給自己聽的,除了她以外,沒有一個人能聽出琴音的熟悉。當然了,除了她以外,也沒有一個人聽過薛芳菲彈奏的《關山月》。
莫不是薛芳菲的鬼魂,出來警告她?蕭德音覺得腦子有些發暈。其實自從薛芳菲出事後,她從來未曾踏足過沈家,今日還是第一次。時隔這麼久,蕭德音以為,自己早就已經忘記這回事,一切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