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次次都是這句話,薑梨也早已習慣,隨著薑元柏回到了書房。薑元柏問:“你知不知道,這次你做的實在太衝動了!你為了葉家,竟然自己出去做籌碼,你這樣,把薑家置於何地?”

“抱歉,父親,”薑梨回答,“當時事情緊急,我實在沒有想那麼多。”

“隻怕你就算想到了,也還是會這麼做吧。”薑元柏冷哼一聲,“你對葉家和薛懷遠父子,自來就比薑家來的親密。”

薑梨無話可說,平心而論,薑元柏說的完全沒錯。可人心都是肉長的,葉明煜待她視如己出,而薛懷遠本就是她的親生父子。人都有遠近親疏,縱然薑梨並非記打不記吃的人,可薑家有時候做的一些事情也難免令人心寒。她不會傷害薑家,但要事事都已薑家為先,卻又實在做不到。或許是因為她骨子裏本就自私。

薑元柏見薑梨這幅樣子,反倒說不出話來。薑梨根本就是知道自己的錯誤,卻也不改,這個倔強的性子,也不知是隨了誰。反正不像他,更不像葉珍珍。

“我問你,姬蘅有沒有跟你說過,姬家和殷家過去的淵源?”

薑梨心中一跳,麵上如常,垂著眉眼,回答:“沒有。”

“真的?”薑元柏狐疑的看著她。

“真的。”

很奇怪,薑梨麵對姬蘅說謊,總是能露出馬腳,心中也十分不自然,而對於薑元柏說謊,卻像是爐火純青,根本不假思索。薑元柏歎了口氣,道:“罷了,這些也都不重要了。”

他的歎息悠長,薑梨卻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些異樣的感覺,問道:“父親可是出了什麼事?”

“殷湛這一反,無異於將我架在火上烤。之前他與我走得近,幾次三番上薑家,想來陛下也心知肚明。陛下放任他與我這般做,並不提醒,可見是早就做好了打算,也要對付我薑家。如今沒有說明白,不過是看在多年的君臣之誼,師生之恩上給我薑家留個臉麵,我若是舔著臉裝傻,就別怪陛下無情無義。”他轉過頭來,搖頭道:“薑家,不能再留在朝中了。”

薑梨沒有說話,其實這件事她早就看出來了。洪孝帝怕是一開始就沒存著讓薑家一直留在朝中的目的。從前成王還在的時候,留著薑家尚且可以製衡,如今成王已經消失,薑家再留下去,毫無益處。不是因為薑元柏有反心或是怎樣,而是因為如今朝中大部分的文臣,都曾是薑元柏的門生。這對於洪孝帝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帝王之術,當年還是身為太傅的薑元柏教導洪孝帝的。他應當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一點,可惜的是,身在其中的人,難免會被眼前光景迷惑。薑元柏官做的太大,太順,要忍痛割愛,也就越舍不得,早該在許多年前完成的事情,卻一拖就是這麼多年。

當年薑老大人的風骨,如今薑家也並無留存,所以薑家的敗落是遲早的事。如今薑元柏能夠亡羊補牢,倒並非一件壞事。好好培養後人,如薑景睿薑景佑,薑家,未必沒有重新繁盛的時候。

端看個人怎麼選擇罷了。

“小梨,”薑元柏道:“我辭官之後,你就不再是首輔千金。和姬蘅之間的親事……”

“陛下金口玉言,豈有違背的道理。”薑梨打斷了薑元柏沒有說完的話。

薑元柏盯著她,像是一瞬間明白了她的心思,他緩慢的開口道:“看來,你很喜歡他。”

“不錯。”薑梨回答的也坦蕩,她說:“非常喜歡。”

“倘若他死在戰場上了呢?”薑元柏皺眉,“你要知道,他從未上過戰場,殷之黎卻是殷湛的兒子,自小習得是製勝之術。他要是輸了,皇上的賜婚,也可以不作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