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季假裝沒有聽到,繼續說下去:“您在小時候遭遇了一場意外,走失了。這麼多年裏,您的家裏人都在尋找您。”

“老爺子,也就是您的爺爺,想念了您很多年,家裏的房子一直留著您的臥室和玩具間,聽說找到您了,老爺子在家哭得不能自已。”

“老夫人很多年前便去世了,去世前還在念叨您,你的父母很是疼愛您,給您留下了十分珍貴的財富。”

“那些財富……”段季的語氣放緩,隱隱有了誘惑的意思:“足夠您過上隨心所欲的生活。”

“家裏人都很想念您,一知道您的消息,便立刻讓我們前來迎接,老爺子叮囑,務必接您回去,全家過上一個團圓年。”

“您家裏還有十幾個親人,都很激動,在等您回家。”

既生看著他,目光平靜:“你們找錯人了,我的家人都在這裏。”

段季本以為這不會是個多難的活,現在忽然間覺得有點為難,他剛剛已經在暗示了。他打聽到了這個孩子家境不富裕,甚至可以說是十分貧困了。

所以,段季著意在言語中暗示,暗示他本可以擁有碩大的臥室,擁有自己的玩具間,還能擁有一筆隨心所欲的財富。

甚至,他還為這個涉世未深的少年勾勒了一個團圓的夢,說他的家人都在期待地等他團圓。

段季覺得,這孩子不會拒絕這樣的財富和愛他的家人。

他試圖繼續誘惑:“您的家人都在等您團圓……”

既生笑起來:“你們從哪裏來的?”

段季有些疑惑,但還是如實回答:“京市。”

“京市啊,”既生點了點頭:“我去過京市,京市離蔚市不算遠。”他視線看向不遠處的豪車:“開車的話,也許是三個多小時?”

段季想了想,慎重地點了點頭:“是的。”

既生視線慢慢移向天空,他眼中似乎看到了一些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看到。他自言自語一般:“你說我還有十幾個親人?”

“你說親人們都很想我?”

“你說我爺爺想我想到哭泣?”

他平靜地問:“所以他們一個都沒有來?沒有來接這麼寶貴的我?”

段季忽然語塞,他費力解釋:“老爺子年紀大了,受不得勞累……”

“啊?”既生遺憾地開口:“想必其他的家人應該都是同樣的年邁吧。”

段季終於放棄了掙紮,不再進行辯解。他忽然間有些佩服這個少年,從自己的話中竟然找到了一些微妙的地方。

“到底找我做什麼?”既生冷漠地問。

但這是段季不能說的事情,他隻能保持了沉默。

既生知道,這個人隻是集團的員工,也許並沒有權力知道或者說出一些隱秘的事情,既生不再問他,而是再次拄起拐杖。

“我並不厭煩你們。”既生被風吹得有些冷,因為穿的單薄,他身子有些抖,所以走得一瘸一拐:“隻是你們來得不巧,我要和我的家人過團圓年了。”

沒人再阻攔既生,他走到了門口,艱難跨過了門檻,然後關上了武館的大門。

關上大門的那一瞬間,他對門外露出了客套的微笑:“新年快樂。”

他背對著門外的一切,一步步走向自己最珍視的幸福——廚房裏,冬樹和清卉正在鍋裏下麵片。

既生真的不討厭那些人。

他隻是有些厭惡那些自稱他家人的陌生人。

他們高高在上,洋洋得意,似乎在施舍一般,想在除夕夜之前試圖用團圓的名義綁架他。

既生知道,也許自己真的是他們的家人。

但在那些人的行為中,既生沒有看到一點他們對姐姐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