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晚上九點,灣城仍是華燈璀璨的模樣。暗雲壓過半邊天,雨滴劈劈啪啪地掉落,與地麵撞擊出清脆的響聲。
樹椏被雨打得彎折下來,零星的花瓣落下,躺在濕漉漉的地麵上。
微風裹挾著絲絲縷縷的寒氣吹來,蹲坐在石階上的溫妧瑟縮了下,她將自己縮成一團,似乎這樣便能溫暖一些。
溫妧身上的白裙已經全部濕透,緊緊地黏在身上,裙擺沾了些泥土,被雨水暈染開來,一片髒汙。黑發也濕漉漉的,劉海一縷一縷地黏在光潔的額頭上,狼狽不堪。
她低垂著眼,蝶翼般睫毛下是一雙清淩淩的鹿眼,此刻裏麵寫滿了疲憊。
呆了一會兒,溫妧攤開右手掌心,上麵安然放置著一把亮閃閃的短刀。
如果用它刺進心髒的話,一切都結束了吧。
溫妧輕輕地笑了聲。
人生真是荒唐,就在兩個月前她還是溫父溫母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十指不沾陽春水,倒杯水都能燙到自己;現在她已經跌落在泥潭,溫家破產,她每天麵對高利/貸催債,連父母下葬的錢也出不起。
房子已經被抵押,她無處可去,便坐在門口的石階上。
天邊傳來一道雷聲,溫妧勾了勾唇角,舉起手中的那把瑞士軍刀,刀口對準心髒的方向,刀身閃著耀眼的白光。
狠狠刺下。
意想中的痛楚並未傳來,溫妧睜開了雙眸。
隻見鋒利的刀身被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握住,殷紅色的血從那人手中滲出,滴滴點點,穿過刀刃,落在她的白裙之上,被雨水暈染,點點猩紅。
視線上移。
麵前是一個少年。
少年撐著傘,此刻正垂眸看著她,神色閑又淡,像是感知不到痛楚一般。身材頎長,穿著一身黑衣,恣意又矜貴。
溫妧嚇得失去了所有力氣,少年也鬆開手,刀柄從她手裏滑落,落在一灘雨水裏,細細密密的雨珠濺落出來。
路邊燈光閃爍,暖黃色的光灑下,在少年臉上落了幾道光影。原本硬朗淩厲的棱角模糊起來,竟有絲絲暖意。
溫妧仰頭,開了口,聲音發顫:“秦肆。”
這是她的鄰居,不過隻見過一麵。
那時她剛搬來這個別墅,母親讓她給鄰居送點茶,她敲開隔壁的門,麵前便是這個少年,他說他叫秦肆。
溫妧便記住了。
秦肆垂眸盯著因為冷縮成一團的溫妧,微微皺著眉將黑傘向溫妧方向移了些,自己半個身子落在漫天雨幕裏。
他脫下`身上的黑色衝鋒衣,裏麵隻剩下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他蹲下`身子,將外套遞給溫妧。
視線平齊。
鋪天蓋地的檀香鑽入溫妧鼻尖,伴著一點點白鬆香和苦橙葉,極為清冽。
秦肆盯著溫妧的眼睛,淡聲道:“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他生了一雙極漂亮的桃花眼,眼角尖深邃,眼尾略彎。眼睛黑白並不分明,本應是朦朧妖媚,可偏偏被這周身冷淡的氣質壓住,顯得有些懶散淡漠。
說完,他從衝鋒衣口袋裏取出一張支票,上麵用黑色簽字筆寫了一長串數字,燈光昏暗,溫妧數不清後麵有幾個零,隻知道這是極大的一筆數目。
簽字處是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秦肆。
他將支票團成一團,塞在溫妧手裏,說:“我查過,這些錢夠還你的債。”
溫妧眼淚已經止住,可眼尾還是泛紅:“你為什麼要幫我?”
“沒必要兩個人一起不幸。”
秦肆勾了勾嘴角,不鹹不淡地答了句。
說完他便撿起地上的刀柄,轉身走進雨幕,溫妧看著少年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漫天雨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