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父親(1 / 3)

第461章 父親

此時,在原先韋端的所在,張衝立馬橫槊,受千軍朝拜。

這些人被張衝的衝天豪氣所奪,俯首甘做下虜。

這就是一人敵千軍所帶來的威勢。

但就在張衝背對著後方,氣迫一軍的時候。

在他的後方,一支鱗次櫛比的軍陣正高速移動,並在距離張衝還有百步的地方,這支軍隊進攻了。

他們舉起手中的大黃弩,對著那神威如天的男人直接宣泄著箭矢。

黑壓壓的箭矢就如一道簾幕遮蓋著陽光,戰場黑了。

這個時候,張衝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

他看著典韋帶著橫撞將們狂奔而來,口中高喊著:

“趴下。趴下。”

但不用典韋提醒,張衝的身體已經下意識的倒卷在馬腹下,然後一個摟抱馬腹就翻正了身體,腳踩在了地上。

將將做完這些,那箭雨就落下了。

典韋終究是沒能趕上,眼見著王上被箭矢覆蓋,他雙目流血,悲嚎:

“不……”

……

“好,好,太好了。”

此時在山脊最高處的盧植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下方的一切。

在親眼見到賊頭被箭雨射倒後,他再抑製不住自己的激動,如孩子一般跳了起來。

但盧植一個勁的叫好,卻讓邊上的盧毓感覺到了複雜。

他知道對麵那個叫張衝的賊子是家父的一生大敵,是漢室最大的威脅,更是家父總掛在嘴裏的名教之敵。

但隻要見過此人單騎衝陣場景的,誰都會被此人那衝霄的氣魄而感染,這樣的武士不是死在刀劍中,而是死在卑鄙的箭矢下。

是的,即便盧毓是盧植的兒子,他也覺得剛剛發生的一幕就是卑鄙的。

就在對麵的張衝放過高蕃的弟弟時候,他那父親直接下令射聲營的第五儁帶著所部偷偷出擊,去襲擊張衝。

當張衝從韋端部下讓開的通道中奔行的時候,在他的前方,一千人的大黃弩吏士已經嚴陣以待。

在張衝砍斷韋端的大纛時,這些射聲營在第五儁的命令下對著張衝覆蓋式射擊了。

而當時張衝所在的位置可是在韋端中軍呀,對張衝的覆蓋式射擊不就是對韋端中軍的屠殺嗎?

盧毓想到之前高蕃的決死衝擊,看到了韋端的絕望衝鋒,他們都是好漢子。

還有那些前坡中軍的北軍吏士們,你可以說他們懦弱,但沒有人可以指責他們對漢室的忠勇。

但現在呢?這些勇士卻要死在自己人的弓弩下。

那殺他們的是誰呢?不是什麼射聲校尉第五儁,恰恰是自己的父親,全軍敬仰的統帥,盧植呀。

是他下的這一襲殺令。

直稱父諱在什麼情況都是大逆,但他盧毓卻真真切切的想問這盧植一句:

“殺漢室忠勇,真的就是不羞愧嗎?”

戰前的盧毓,壯懷激烈,覺得是為漢室而戰。他崇拜英雄,敬仰英雄,更渴望成為英雄。而父親就是他眼裏這樣的英雄。

對於所有孩子來說,父親是他們人生中第一位老師,也是永遠的老師。盧毓對漢室的遵從守護,繼承於父親。

他親眼見著父親為了大漢而南征北戰,宵衣旰食,胼手胝足。他從父親的身上看到了大廈將傾之際,那種為聖賢理想而支撐的偉岸光輝。

總之那時候,父親就是他眼裏的擎天支柱。

但現在,看著下方如乂麥般被屠戮的吏士們,盧毓淚流滿麵。

張衝是死了,但他心目中的英雄也死了。

……

在盧植中軍序列的廣陽營,樂尚站在陣前,看著剛剛坡下發生的一切,沉默不語。

邊上的費曜氣憤道:

“辣娘,這幫北軍狗才,殺自己人來一點不手軟。咱們以後非得防著些這些人,這些事是人幹的嗎?”

樂尚不搭話,隻是看著下麵那片箭矢覆蓋而成小叢林,歎了一口氣。

最後說了句:

“可惜了,世上可能再也無這等英雄了。這也許是漢室之福,但卻是我等武人的悲哀啊。”

到這裏,樂尚意興闌珊,準備下令撤退。

即便如樂尚這樣的地方豪強,他們招募的部伍雖然是有很強的自主性。但要想在戰場中無令撤退也是大罪。

但樂尚又豈會管這些?他本就是欽慕盧植這個北地大儒,覺得他是漢室最後的良心,所以才散盡家財來投奔他的。

但現在看到這一幕,他還有什麼欽慕的?盧植要砍他的頭,那就讓他來吧。

就在樂尚轉身之際,眼神特別好的史路一聲驚呼:

“他,他,他動了。”

樂尚猛然轉頭,就看到了原先韋端的戰線處,一匹千裏馬渾身插滿箭矢,一動不動的站立著。

而在千裏馬四遭,遍地都躺著漢軍的屍體,這些都是被射聲營吏士們給射死的。

當時樂尚還理解不了,什麼樣的馬在插滿箭矢的情況下還能站立不倒。

但現在樂尚明白了。

隻見一雙鐵手從馬腹下冒出,然後張衝就掛著箭矢從馬腹下鑽出。

原來,剛剛那張衝就用一雙手硬生生地托著馬腹,才使得它不倒。

樂尚悚然,這是何等勇力。

……

張衝將托著的千裏馬輕輕的放在了地上。

全身上下插滿箭矢的愛駒已經死了,它依舊睜著眼睛,淚水在眼眶中,飽含著對生的眷念。

張衝默默將它的眼睛閉上。

就在剛剛,這匹戰馬明明可以跑,但知道自己的主人就在馬腹下,它就硬生生地忍住了那萬箭穿身的痛苦。

在它要倒下的時候,張衝托著了它。

他感受到了愛駒的心意,它不想倒下。

張衝的感情是非常豐富的,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了愛駒的痛苦和遺憾,它還沒有馱著主人,完成這一次偉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