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了動,卻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從木桶裏出來。
最後他獨自在冷水裏生生泡了一晚上。
容祁閉目靠在木桶邊緣,俊美的麵容慘白,濃長眼睫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青痕,薄紅的唇被牙齒咬破,氣息奄奄。
柔順烏發飄在水麵上,周身都是濃鬱的血腥氣。
若不是胸膛還在起伏,看上去就好似完全失去了生機。
容祁知道自己這樣既可憐又可笑,就像一隻好不容易得到了一點暖意,就死死抓著不放,搖尾乞憐的犬類。
可無論如何,他都想抓住這抹突然出現在他生命裏的光。
唯一的光。
直到第二日清晨,清寒日光照進屋裏,容祁才勉強恢複了一些力氣。
他重新打水沐浴,換上幹淨的黑色勁裝。
容祁沒用早膳,有些急切地前往修習室。
到了長老快要授課的時辰,容祁看到那個戴麵紗的女弟子還在——她並未離開問仙宗,卻也沒有再來找他。
吳紀寶等人終於能下床了,看到容祁,自然說了許多陰陽怪氣的難聽話。
“等弟子大比結束,你這個廢物就等著滾出問仙宗吧。”
“別以為你上次運氣好,就能一直幸運下去,你小子給老子等著。”
這一次,卻沒人再幫他出頭。
甚至,那個戴麵紗的女弟子從始至終都沒有抬頭,朝著他這邊看上一眼,好似他隻是個不相幹的陌生人。
容祁雙手緊攥,一顆心不停下墜,眼中微弱的光芒漸漸歸於黯淡。
他孤零零坐在講堂角落,麻木地聽著那些惡言惡語。
心中像是陡然空了一塊,有冰冷寒風呼嘯著灌入,酸澀疼痛交織在一起。
若說之前幾日,他覺得自己仿佛置身雲端,那麼現在無異於從高高的雲端跌落,重新摔回黑暗深淵,再也看不到一點光亮。
離開問仙宗後,裴蘇蘇與弓玉一起來到極北之地。
立在冰天雪地裏,放眼望去,滿目皆是刺眼的雪白。
偌大一片天地死寂無聲,好似除了他們之外,再無活物。
這裏的天脈湖底,生長著一種雲隱石,可以影響骨齡石的判斷。
當初聞人縉幫她找來這種石頭,避開了蒼羽劍派的檢查,才讓她的妖族身份免於暴露。
“你在這裏等著,我很快回來。”
“王上,萬事小心。”
“知曉了。”
話落,裴蘇蘇在周身凝聚出一個法術屏障,砸開冰麵,跳入天脈湖。
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冰冷頓時朝著她擠壓過來。
視野一片昏暗,看不見前方的路,隻能憑借意誌不停下沉,再下沉。
裴蘇蘇心神微動,當年聞人縉來到此處的時候,也體會過這樣的冰寒寂寥嗎?
快要沉到湖底時,眼前忽然亮起微光,周圍的黑暗冰冷刹那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讓人心安的溫暖。
在不該出現在湖底的晴朗日光下,裴蘇蘇看到了聞人縉的背影。
他身上白衣纖塵不染,隻有袖口和袍角繡著精致雲紋,長身玉立,柔順青絲隻以竹簪鬆鬆挽起,散在身後。
察覺到她的到來,他緩緩轉過身。
聞人縉麵容俊美清冷,看向她的狹長眼眸卻噙滿了溫柔,唇角彎起柔和的弧度。
他手中拿著戒尺,語氣頗為無奈,嗓音清潤溫磁,“蘇蘇,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修行不可懈怠。”
聞人縉是旁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仙君,可在裴蘇蘇麵前,他永遠都是溫柔包容的。
即便她再怎麼頑劣偷懶,他都不舍得對她語氣重半分。
“夫君……”聽到熟悉的低沉嗓音,裴蘇蘇立刻紅了眼眶,連忙加快速度朝著他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