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受驚的神色,又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淡淡的問:“皇後怎麼來了?”
穆皇後抬起眉梢,冷靜看著他:“臣妾聽聞賢妃妹妹大疾,便想來探望一二。”
雨尚在淅淅瀝瀝的下,影影綽綽的光照在帝王喜怒不辨的臉上。
縱然尊貴的帝王知曉其中有不對勁的地方,此時此刻,也決計不會提出來。
畢竟他與皇後是少年夫妻,且穆國公府世代承爵,如日中天,便連當初奪嫡時也是借了穆府的力,才從諸位兄弟中脫穎而出,得了皇位。
天和帝“哦”了聲,冷冷覷向狼狽的賢妃,不鹹不淡道:“賢妃還有力氣與皇後爭執,看來是好得很。”
說的是爭執,而非衝突。
話中之意便是非一人之錯,而是兩人之過。
雖不能講明,但以這位帝王的氣性,也必會借機敲打一番。
賢妃聽此,一邊搖頭一邊掙紮著要衝過來,便連穆皇後眉心都跳了跳。
縱然是少年夫妻,這二十多年來她也從未看清過這枕邊人。
賢妃雜亂的頭發已快要觸到帝王骨節分明的手時,身後的小太監們終於將她拉住。
天和帝皺了下眉,淡道:“之前種種,朕念在少時情分不再計較。今日賢妃衝撞皇後,著人打入冷宮。”
語氣中藏著陰晦的殺意和揣度不辨的喜怒。
這時有人恍然——
皇後終是皇後,天子正妻。
賢妃亦或敢嘲諷天子寵妾,卻不敢對皇後不敬。
殿中隱隱約約的檀香霧氣照著他豐潤的眉眼,全然不似帝王話中的冷漠。
雖宮人們不知賢妃中的是吹雪炎,即便不入冷宮也是一死。可現下卻都知賢妃已被棄下,入了冷宮毫無懸念的是去等死。
宮人們膽顫心驚,皆將頭低的更狠。
賢妃渾濁的眼中淌過淚,不敢置信地跪坐於地,渾身抽搐。
淑妃雖厭惡她,卻也謝她當年那碗絕子湯,也算那時的她迫切需要的東西,令她不至懷上一個她並不喜愛的孩子。
她轉眸對上帝王冷峻的側臉:“陛下當看在魏氏和二皇子的麵子上,不若對賢妃寬恕一二。”
穆皇後輕挑細眉,對她的不計前嫌好生納悶,麵上卻依舊端莊自持。
而這時她若不開口,豈非是無容人之懷?
“淑妃妹妹所言極是,臣妾也請陛下憐惜賢妃。”穆皇後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似乎真的在為賢妃求情。
頗有幾分善解人意的國母風範。
淑妃卻見不得她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不著痕跡的垂下了眼睫。
而這時,殿外有人報:
“二殿下求見——”
鄭德為難的看向天和帝。
天和帝眉眼淡淡,仿佛沒有聽見門外的聲音。
沈清遠隔著門喊:“求父皇讓兒臣進去!”
帝王不出聲,剩下的人皆不敢言語。
藥性上來,賢妃幾乎蜷縮在地上,痛苦的張大了嘴。
寬敞的大殿裏,空氣幾乎凝滯。
半晌,天和帝淡道:“既皇後和淑妃都為賢妃求情,鄭德,傳太醫令。”
身側的鄭德得了令,連忙行至殿外:“陛下有令,傳徐大人——”
大雨瓢潑,有青年在殿外站著,他穿著金繡蟒袍,麵色惶然,身側內侍要為他撐傘,被他一把推開。
鄭德搖了搖頭,迎了徐太醫令剛要轉身進去,被那青年叫住:
“大監,父皇為何不肯見我?”
一向眼高於頂的二殿下此刻形容慌張,鄭德倒覺稀罕。
他一貫圓潤,處事圓滑,對這霸道專橫的二殿下也一視同仁。
鄭德躬了躬身,低聲:“殿下,賢妃娘娘恐是強弩之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