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先生?”琉璃隨口反問了一下,文人墨客許多都有改名號這習慣,究竟是什麼先生她倒也不以為意。不過他說“摹”得太像了,難道說外公這種字體很有名?可是據她所知,這就是外公獨創的字體啊,當然他確實有出名的資格,可是印象中他一直極低調,從不是聲名遠播那種人,因而實在不太能理解掌櫃的反應。但還是很高興的,對蕊兒的表現也表示讚賞:“你應對的極好,往後再問起,你就說是‘少爺’,勿要說漏嘴便是。”
蕊兒點頭,又道:“這掌櫃還向奴婢打聽您,奴婢說,你要是還想做咱們的生意,就什麼都不要打聽,那掌櫃連忙閉嘴了,但還是對您的字愛不釋手,後來是親自為您裱的呢。”
琉璃點點頭,“往後咱們多照顧他生意便是。”
屋裏沒了旁人,主仆倆度過了難得的安靜的一個下晌。
日落時分李嬤嬤帶著身酒氣回來,見著琉璃坐在廊上玩墨團兒,蕊兒在縫衣服,便一隻腳踏上石階,叉腰道:“夜裏我還要去梨香院兒與碧雲她們吃酒,晩飯就不回來吃了。”
琉璃撩眼看她進屋去換衣,低下頭又慢條斯理去搔墨團兒的耳朵。
李嬤嬤換了衣又出去了,這一夜小跨院十分平靜。
翌日是餘氏的正壽,雖然慶賀過了,但本房裏幾個子女還是該去請個安的。
李嬤嬤半夜才回,琉璃洗漱完時,她還睡得像隻豬,便叫蕊兒拾掇好,一起去前院。
晴日仍在繼續,琉璃腳下生風,不一會便到了長房外。不如想象中的祥和安謐,眼下的長房大院竟彌漫著一股不安的氣息,院門口開著,廊下站著的兩個丫鬟麵色驚惶,正廳中無人,反倒是側廂房傳來嚶嚶哭泣的聲音,蘇姨娘陳姨娘的小丫鬟都緊繃著臉站在門外,仿佛出了大事。
琉璃才要去往餘氏房中,那廂房裏就閃出一個人來,正是采芹,采芹火急火燎地問丫鬟:“吳大夫倒是來了沒有!這都要出人命了,還不去催催!”
那驚惶不安的兩個丫鬟便就立馬跑了出去。
琉璃認得那是丫鬟們的房間,不好去管人家的閑事,到得餘氏門外,便聽她在內歎氣:“看這丫頭平日也還正經,怎麼偏走上這條路?一大早搞得烏煙障氣的。”
琉璃站在窗下,眼下無人通報,她也進不了去,便且在廊下等著,使了個眼色給蕊兒。
蕊兒早有著萬分驚疑,當下就去了院門外。
這時屋裏蘇姨娘也歎起氣來:“姐姐別太難過,這也是她命中注定,隻是這上好的日子憑白添了晦氣,讓人鬱悶。”
屋裏默了會兒,而後餘氏道:“這件事要壓下來,府裏這麼多姑娘,若是讓外人知道出了這種事,必然有損閨譽。——你過去看看,錢長勝來了直接讓他過來。”
琉璃聽得蘇姨娘要出來,忙咳嗽了聲,屋裏靜了靜,蘇姨娘道:“外麵是誰?”琉璃恭謹地道:“今兒是夫人的正壽,琉璃特來給夫人請安。”
說了等了會兒,蘇姨娘掀簾出來,淡淡地道:“是九姑娘。今兒院裏有事,夫人不得空受禮,姑娘且回去罷,改日再喚姑娘說話。”
琉璃應了聲是,抬步往院門口走了。
正碰上蕊兒要進來,琉璃拖著她上了去園子的長廊,到了無人處才道:“怎麼樣?”
蕊兒臉色雪白,睜圓了眼睛,半日才擠出句話來:“太可怕了!明明是在梨花院散的酒席,不知怎麼跑到了西邊小葫蘆院去,跟人廝混到天亮,結果被人捉到了……”
琉璃道:“誰跑到西邊?”
“紅袖!”蕊兒咽了口口水,定了定心神說:“早上是倒夜香的仆人發現了她,她們說她當時睡得迷迷糊糊,身上一絲不掛,就一床破褥子裏著,身子底下,濕乎乎地……她,她們還說,她早就不是閨女了……”
蕊兒一張臉騰的紅透了。
琉璃也像個木頭人般呆了半晌。
紅袖與人私下穢亂的事頓時在府裏各個角落傳播開來,不管錢長勝如何下禁令讓人閉嘴,都改變不了府裏下人男女之間既然成風的事實。消息走漏到街頭巷尾,便有人將此事參了何老太爺一本子,何老太爺怒氣攻心,一個不支便病倒在床休了朝。
老太太自然拿餘氏問責,餘氏早恨紅袖不爭氣,不管她如何喊冤,也在當日就將她遣了回去,這番又受了老太太排遣,便索性將她老子娘喚來,要到南邊兒找戶人家賣了,自此不準入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