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夫說的瓷瓶,可是這個?”
這時候蘅薇忽然站出來,舉著手裏一隻湖青色小瓷瓶說道。吳隱中走上前一看,臉色漸漸不對,再解開那紅布裹著的木塞,當下便激動起來,指著木塞底處的字樣給老太爺看:“老太爺請看,這上麵刻的正是在下的賤名!”
老太爺連忙奪過來,看過後迅速抬頭瞪著蘅薇:“這是哪來的?!”
蘅薇福了福,說道:“方才去大夫人屋裏尋找那賬簿時,發現它就在放賬冊的布包裏,奴婢連同布包一道拿來。方才姨娘將賬冊交給老太爺您時,這小瓷瓶便落在此處。”說著她又連忙道:“當時拿賬冊奴婢乃是假傳了大夫人的命令前去,因而是夫人房裏的丫鬟雲英拿的,我發現這瓷瓶時她也在場,如若有疑,可傳她作證。”
此時到了這地步,又哪裏還須作得什麼證?老太爺驚呆在座,一雙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餘氏!你還有什麼話說!”
老太太拐杖篤地,帶著十分底氣怒喝。
“不!”
餘氏一聲慘叫,頓時如擊碎了七魂六魄般睜大眼看著前方,身子在吹進屋來的夏風裏搖搖欲墜,最終癱倒在高高的門檻底下。這位出身名門的貴夫人,在何府做了二十餘年風光的大夫人,也曾是京中有名的治家有方的賢妻良母,此刻卻已陷入了無盡的絕望之中,她的風光,終於在這一刻終止。
看著以往府裏說一不二的大夫人眼下如喪家之犬般癱倒在地,眾人許久都不曾出聲,梁氏齊氏也許是終於鬆了口氣,而聶氏看著餘氏的下場,則也許有些後怕。
她完全沒想過琉璃當真有把餘氏推倒的一天,就在兩個時辰之前,眼看著餘氏從倚壽園搜出來“砒霜”與“毒燕窩”,她以為琉璃這次死定了,她是打著魚死網破的主意糾纏著餘氏不放的,可是她也知道,這樣做其實並不能完全拯救琉璃,就像雖然蘇姨娘與她一起將餘氏堵進了四麵楚歌的困境,餘氏也還是在揪著琉璃不放,而老太爺等人也還是沒有將態度扭轉。
真正救她的是她自己,那吞下毒湯的那一幕,嚇得她們個個大驚失色,別的不說,就衝她這份氣魄,也不得不讓人心生敬佩。她不相信餘氏做事會有紕漏,她既說倚壽園裏有毒藥,那麼那瓶砒霜曾經就肯定是一瓶毒藥無疑!隻是她不知道琉璃是怎麼扭轉這一切的,難道真的說她是個妖孽,或者說有神在助她?
這丫頭經過這一日,再沒有人敢小瞧她了,如若不是因著選秀一事與餘氏鬧翻,今日隻怕自己也會像以往一樣幫著餘氏說話,期翼餘氏能幫她把胡進寫的供詞拿下來。如果是這般,那麼憑這丫頭有著總令人出乎料的本事,也許自己也會落得跟餘氏差不多的下場了罷?
她歎了口氣,悄悄地往後退了兩步,無聲地在凳子上坐下來。
“先把她送到佛堂,關起來。”
許久後,老太爺沉痛地說道。何蓯立心知這話是說給自己的,當下躬腰稱是,讓人拖著餘氏退了出去。
老太爺看著琉璃,招手讓她近前,手撫向她鬢發說道:“錯怪你了。是祖父對不住你。”
琉璃鼻子一酸,笑著搖頭。何修原也走近來,漲紅了臉道:“都是四叔鬧的,要打要罵,憑你處置。”琉璃微笑道:“四叔這話錯了,您是長輩,我怎麼打罵您?”何修原一怔,想了想又道:“那你想要什麼,不管首飾衣服,憑你要多少,我都給你弄來!”
琉璃搖搖頭,說道:“我什麼也不要,我隻要老太太健康百歲。”
何修原一怔,看著老太太日漸瘦削的麵容,不由撇過了臉去。老太太將琉璃攬進懷裏,歎了口氣,向下方道:“這孩子命苦,你們平日隻怪我偏心她,到了如今,我再偏心也偏心不了多久了,她今日因我受了這麼一番責難,如不是她自己機警聰明,隻怕早已經被押到官府當凶手給砍頭了。你們說,我該如何補償她是好?”
想來眾人都明白到了眼下,老太爺老太太自然免不了會對琉璃有番安撫,梁氏齊氏對視一眼,並不曾說什麼。何修原方才說過了,也就沒有話說。何樸鬆見著何蓯立送了餘氏進來,便招手讓他在旁邊坐下,蘇姨娘看了看眾人,這時走出來道:“眉音有一不情之請,還請老太太允準。”